宋初昭從來不是這麽嬌氣的人,也不曾對騎馬這事感到過厭煩,顧風簡見她如此不尋常,就覺得不大對勁。在馬車入城之後,好聲好氣地勸著她去看了大夫。
那老大夫認真把過脈,便笑吟吟地朝著二人說恭喜,說這位夫人懷孕了。
如此輕巧地知道了一個了不得的消息,兩人都是一驚,驚訝過後便是狂喜,除此之外還有點毫無準備的迷茫。
時間湊得太過不巧,顧風簡見宋初昭如今這樣的反應,不知後面會有多辛苦,想著才走出不遠,不如返程回去算了。可宋初昭莫名其妙地與自己生了脾氣,非要繼續啟程不可。否則等生下孩子,再等孩子長大些,不知道還要幾年才能回京。
雖說也有道理,可她這分明是在與自己慪氣,顧風簡不知道該不該答應。
夜間,兩人在驛站休息。
驛站的床板冷硬,被子也透著一股霉爛的濕氣。因為出行時天氣已經開始轉暖,而兩人也不是太過計較的人,就沒帶太厚的被子。
可如今情況不一樣了,顧風簡怕她睡得不舒服,將車上的被褥都搬了出來給她墊著,又去新買了兩床薄被,給宋初昭蓋在身上。
顧風簡抽空去找城裡的大夫打聽對待孕婦需注意的事,順道還要寫信告知賀菀,叫她有個準備。宋初昭覺得有點疲憊,先回房睡了。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天色黑下。
宋初昭皺起眉頭,整個人像是被魘住似地睜不開眼。她能聽到周圍的動靜,也知道顧風簡在她身邊躺了下來,還感覺一道熱源在朝她靠近,然後手被對方握住了。
宋初昭想掙脫,緊跟著就有一股清涼的風從上方吹了下來。那徐徐的,溫和的風,瞬間將她的煩躁都拂了下去,也將她無法動彈的恐慌給揮散。
宋初昭漸漸沉靜下來,呼吸也平穩起來,終於睡了過去。
等宋初昭睡到半宿再醒來,一切已經正常了,不僅沒覺得炎熱,還感覺身上清爽了不少。這差距讓她不由懷疑,先前那究竟是自己的夢境,還是確有其事。
宋初昭睜開眼,轉了個身,發現身側的顧風簡也跟著睜開了眼睛。他手上的扇子還在對著她的方向輕扇,難怪她能睡得安穩,不知對方是不是一直醒著在照顧她。
顧風簡見她眼中沒有了困意,靠近了些,貼住她的額頭,低聲問道:“難不難受?”
宋初昭搖頭。
顧風簡:“那餓不餓?想吃什麽?”
宋初昭問:“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有些晚了。”顧風簡說,“你若是睡不著,我陪你出去走走。夜風現在應當還是挺舒服的。”
宋初昭今天白天陸陸續續睡了幾次,顧風簡猜她現在肯定清醒,伸手將她扶起來。
“你不覺得我方才亂發脾氣嗎?”宋初昭說,“我就覺得什麽都好生氣。”
顧風簡笑道:“你哪裡覺得不高興,就和我說。不要害怕。”
宋初昭沉默了會兒,低聲道:“我都不知道怎麽帶孩子。”
“我也不知道,我去找人學了。”顧風簡說,“我學東西向來很快,以後就懂了。”
宋初昭:“那我也很快啊。”
顧風簡笑道:“自然,你那麽聰明。”
宋初昭同他聊著,不覺安下心來。
第二日喝了大夫開的安胎藥,顧風簡又照顧得得當,宋初昭覺得身體好了不少。她堅持趁著現在身體還方便,趕緊回京城。顧風簡拗不過她,見她的確沒有異常,就答應了。
一路都很順利。只是臨近京城的時候,許是因為舟車勞頓,宋初昭又開始嘔吐起來。
好在家門已近在眼前。
馬車停在顧府門口,顧夫人出來接人。顧風簡下了馬車,正要返身牽宋初昭下來,宋初昭直接從邊上衝了過去,堅持不住,趴在門口的位置一陣眩暈地狂吐。
顧夫人嚇了一跳,忙圍過去,幫著給宋初昭順氣,關切道:“這是怎麽了?身體可有哪裡不舒服?快去差大夫來瞧一瞧,這樣嚴重可忽視不得。”
顧風簡抱著宋初昭,語氣中夾著擔憂道:“正是要跟您說,昭昭懷孕了。前段時日還好,這兩天看著很不舒服。已經吐了好幾回。”
“你瞧都懷孕了,哪裡是小……”顧夫人說著噎了下,而後尖叫,抬手用力捶了顧風簡一下,罵道:“你怎可以讓她帶著身子陪你趕路?顧五郎你也太沒有分寸了!盡失我顧家門風!”
顧風簡說:“是啟程了才發現的。”
“我還說你們怎麽走得那麽慢。”顧夫人念叨道,“顧五郎我真是要說說你了。”
宋初昭抬起頭說:“是我自己要來的。否則耽擱起來,不知還要多久。我怕是近兩年都回不來京城。”
顧夫人抱著她心疼道:“你不方便來,娘自然可以去看你啊。你瞧瞧你,這都瘦了。賀菀妹妹見著,是要埋怨我的。”
宋初昭笑說:“哪裡會?”
顧夫人帶著她,小心地往裡走,說:“那些煩心事,你都不要管。如今回家了,什麽事都好了。”
宋初昭心說,本就沒什麽事啊。她回頭看了眼顧風簡,露出個無奈的表情。
來了顧府,的確一切不需要宋初昭操心。顧夫人自己就有經驗,身邊也有許多可靠的醫者。
什麽孩子要用的東西,產婦要用的東西,不管有用沒有,她全給備了,還備了好幾個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