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一股豬油的清香從空氣裡飄了過來。宋初昭順著走過去,發現了一個還開著的小攤。
一盞昏暗的燈籠掛在推車邊上,白色的霧氣緩緩縈繞在半空。
宋初昭已經跟著傅長鈞玩了一個晚上,此時腹中大為饑餓。她立馬道:“我想吃餛飩。”
傅長鈞點了點頭,示意她去。
宋初昭便對著攤主喊道:“兩碗餛飩,一碗不要蔥!”
“好勒!”
二人直接在街邊那張簡易的木桌上坐下。
傅長鈞從袖中摸出一方帕子,仔細又用力地,擦拭桌上的油漬。
宋初昭聽見了餛飩下鍋的聲音,又看著傅長鈞重新拿出一條帕子,開始擦盒子裡的筷子,不由笑道:“傅叔,你往常出公務一個人時,都吃些什麽東西?”
傅長鈞說:“面。”
宋初昭:“什麽面?”
“清水面、陽春面。”傅長鈞說,“再不然來個胡餅。”
宋初昭說:“那豈不是很寡淡?”傅長鈞道:“方便。”
傅長鈞將擦好的筷子遞到她手裡,宋初昭接過,交叉著放在手裡敲了敲,又說:“我娘喜歡煮麵呢。”
傅長鈞抬起頭,瞥了她一眼,說:“是嗎?”“是啊。”宋初昭說,“她的面揉得特別筋道,五郎也說好吃。只是她不常做,覺得累。”
“她喜歡吃肉,不喜歡吃麵。”傅長鈞說,“她吃麵從來隻吃兩口,更喜歡喝湯。”
宋初昭說:“我也喜歡吃肉喝湯!我娘就讓我把面夾給五郎吃。她吊的老雞湯可太好喝了。”
傅長鈞聞言笑了一下。
“餛飩來啦!”
大約是攤主忙起來,忘了宋初昭的話。他將餛飩端來的時候,兩碗上面都飄著綠油油的蔥。
宋初昭抬起頭看了那老漢一眼,大爺一拍腦袋,懊惱道:“哎呀,我可忘了,你不要蔥。”
傅長鈞見狀說:“你舀給我吧。”
宋初昭馬上高興道:“好呀!”
大爺歉意道:“不好意思了客官。請慢用。”
宋初昭用湯杓,把浮在上邊兒的蔥花慢慢舀到傅長鈞的碗裡,白色的餛飩翻著個兒,看著頗為誘人。
宋初昭問:“我娘是不是也不愛吃蔥?”
傅長鈞:“你娘陪你生活了那麽多年,你不知道?”
“我娘自己做菜,從不放蔥啊。”宋初昭說,“我娘說她自己不挑食,也不許我挑食。打小我碗裡的菜,她都不許我剩下。”
傅長鈞再次笑了出來。
宋初昭一見就明白了,叫道:“她騙我!她怎可以這樣?!”
傅長鈞說:“往後你有了孩子,也得這樣騙他。”
“我才不會!”宋初昭嘿嘿笑道,“我愛吃的,那定然都是好吃的。”
這碗餛飩分量很少,但因為已經是晚上,宋初昭也不想吃得太多。她放下碗筷,重新同傅長鈞站起來。
“吃飽喝足。”宋初昭揉著眼睛道,“我這就有點困了。”
傅長鈞指著前面,示意她走快一些。宋初昭卻笑道:“要不傅叔你背我回去吧?”
傅長鈞無奈看了她一眼,還是在她面前彎下腰道:“上來吧。”
宋初昭一個小跳,爬到他背上,勾住他的脖子,興奮指著前面道:“駕!”
傅長鈞哭笑不得。
世上除了唐彰廉,怕也只有宋初昭敢將他當馬騎。便是這兩人,都是無法無天的主。
傅長鈞微微彎下腰,叫宋初昭能趴得舒服一些,然後踩著輕功,邁著大步進行趕路。
這段路他走得又快又穩,很快,背上那人靠在他的肩膀上,漸漸睡了過去。
一直熱鬧的人突然沒了聲息,傅長鈞還覺得有些過於安靜了。而顧府的大門,也已經出現在他面前。
傅長鈞徘徊了會兒,本想敲門進去,又怕吵醒了宋初昭,便沒有喊人,而是繞了一個方向,直接踩著城牆,從牆頭飛了進去。
他進了顧府,沿著主路,熟稔地去往後院。
賀菀聽見些許動靜,已經習慣了宋初昭總是悄悄摸摸地回家,提著燈走出來,問道:“是昭昭回來了嗎?”
傅長鈞頂著黑影,走到光線之下,讓賀菀看清自己的面貌。賀菀見是他,愣神之下點了點頭。
“在裡面的院落。”賀菀說,“五郎在燈亮著的那個房間。”
傅長鈞背著人過去,顧風簡正在房裡看書,他見宋初昭睡得昏沉,過來把人抱回床上。
顧風簡安置好宋初昭,本想叫傅長鈞今夜再次留宿一晚,才一回頭,發現人家已經不見了。
傅長鈞一走,宋初昭立即從床上蹦了起來。顧風簡攔都攔不住,叫道:“你去哪裡?”
宋初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我去方便一下!”
她跑出去沒多久,又灰溜溜地跑了回來。顧風簡還沒坐下呢,就見她鬼鬼祟祟地關上房門,一臉隱忍。
顧風簡問:“你怎麽又回來了?”
“這不是,傅叔還沒走嗎?”宋初昭說,“他正在外頭與我娘聊天,我此時出去,定然會讓他察覺,到時候又擾了他們兩人的好事。”
顧風簡失笑:“那你就這樣忍著了?”
宋初昭在床邊大馬金刀地坐下,頗有骨氣地道:“我等!”
顧風簡揶揄道:“別人頂多是操碎了心,你這叫什麽?操碎了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