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紅花了。”
他的指腹不像父親也不像沈尋,並不養尊處優,反而有些粗糙。
可是乾淨,又乾燥而溫暖。
林梔屏住呼吸。
她被籠在他高大身形帶來的陰影裡,整個人腦子都很混沌。
可他落在耳畔的低啞嗓音是真實的,他放開她的瞬間,她甚至聽見他輕聲說,“今天的顏色比昨天好看。”
但是。
林梔暈暈乎乎地,腦海中浮現一個致命疑問:
剛剛那麽大的動靜……
他的那個什麽……
怎麽……
一點反應也沒有啊?
***
林梔有點好奇。
但林梔不敢問。
路對面就是她所在的辦公大樓,沈南灼將她送到樓下,驅車載著哪怕她下車了也不配坐後座、只能蹲在後備箱的沈尋離開。
回到工作室,剛一坐下,就收到上司的郵件。
她默不作聲地看完,想了想,敲下回復,才掏出抱枕,整個人伏上去。
全職做谘詢師之後,生活中大塊的時間全部切割開了,每個時間段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周一到周四是分散的預約時間,下午還有兩個來訪者,但都定在了三點之後。
如果再接EAP的case,能讓步的大概也只有這段時間……
四下安靜,工作室裡陽光暖洋洋。
她迷迷糊糊地,不知怎麽,又夢見衝天的火光。
到現在也很想不通,已經21世紀,防火防盜的口號從小喊到大,高檔的住宅區裡也並不是沒有防火裝置……
可她還是被困在原地。
夢境中書房的大門比現實裡還要難以開啟,整座房間成為固若金湯的圍城。她裹著巨大的濕毛巾蜷在角落,在氧氣耗盡的前一秒,看到一個人影吊在陽台外,用腳踹碎了書房的窗玻璃。
“……!”
小筆記本“啪嗒”一聲從桌上掉落,林梔一瞬驚醒。
隔壁桌的同事小A正躬著身幫她撿本子,一抬頭見她醒了,連聲道歉:“不好意思啊,吵醒你了嗎?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林梔沒能完全從夢裡走出來,腦子有些不太清醒,“沒關系。”
小A:“你又做噩夢了?”
林梔睡眠質量不太好,幾乎是身邊的人都知道的事。
“嗯。”林梔撓撓臉,慢吞吞地眨眼,“沒想到午睡也會做噩夢。”
總覺得跟沈尋分手之後,連夢到他的次數都變多了。
小A將筆記本放在她手邊,關切道:“我聽說蜂蜜牛奶可以助眠,桂圓紅棗也可以……雖然我也不知道具體效果怎麽樣,但如果你一直睡不好,可以試試看。”
林梔笑起來:“謝謝你。”
停頓一下,她又垂下眼睫,望向那本小小的硬殼筆記本。
現在這個時間,沈尋也該回到家了。
不知道他回家之後……
會不會被沈南灼修理第二遍:)
***
同一時間,沈家書房一片寂靜。
沈尋低著頭站在沈南灼面前,不敢說話,也不敢動。
面前的男人面無表情地垂著眼,寬闊安靜的室內,只能聽見他刷刷簽字的聲音。
從醫院回來之後,沈尋已經在這兒站了一個小時了。
他的乾爹真是非常忙碌,坐下來之後就不帶停的,一會兒看書一會兒看文件,他甚至旁聽了一場長達四十分鍾的電話會議。
可沈南灼從始至終,就是一眼都不往他身上看。
仿佛房間裡壓根沒有沈尋這個人,這裡只是多了一尊不好看的擺設。
但沈尋有點兒站不住了,他瞄瞄沈南灼,忍不住:“爸爸。”
沈南灼雲淡風輕,連眼皮也沒有抬。
“爸爸。”沈尋認栽,“對不起,我錯了。”
沈南灼還是沒說話。
他不太想搭理他,而且內心充滿困惑:同樣是道歉,為什麽女孩子那麽可愛,讓人想抱起來親親;沈尋隻說了一句“對不起”,他就想讓管家拖出去找個沒人的地方就地掐死?
見他毫無回應,沈尋自顧自地道:“雖然我已經是個成年人了,但沒跟您商量就擅自換了女朋友,是我的錯;雖然我不知道今天中午您也就在加油站附近,但是在禁煙區吸煙,是我的錯;雖然……”
“咣當”一聲巨響。
沈尋完全沒有反應過來,隻感覺一道黑影從鬢角邊堪堪擦過,帶著一陣疾風,重重砸在門上。
發出巨大的響聲。
他被嚇了一跳,腦子一片空白,手心冒冷汗,在原地愣了幾秒,才轉過去看。
地上落著一方硯台。
哪怕砸在門上,也隻磕碎了一個角。
沈尋臉色一白,差點兒噗通跪下:“爸爸……對不起,我錯了,爸……”
這玩意兒要是砸在他腦袋上,他現在應該已經在另一個美麗新世界了。
沈南灼的手偏了一點點。
可也只有一點點。
沈尋總是高估沈南灼的耐心,現在才發覺他是真動了怒,而且這個陰晴不定的男人,脾氣遠比他想象中更差。
“沈尋。”沈南灼唇角繃著,抬起頭。
他坐在書桌後,背脊挺得很直,看人時帶著天然的壓迫感,令人難以與他對視。
“你這是在認錯?你這是在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