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帶著蓮兒從下頭經過,一朵木芙蓉忽然就砸到了她頭上。
那盛開的木芙蓉滾落下來,薑雪寧下意識伸手接住,然後抬起頭來一看,竟瞧見燕臨一身玄黑長袍,革帶束腰,大喇喇坐在那開滿了木芙蓉的牆頭,一腿屈起,一手扶劍,向她笑:“今日日講結束得倒是早,可被聖上拉著說了半天的話,這會兒才出宮來。後天是重陽,京裡有燈會,我想帶你去看。”
晚霞落在花上,也落在他臉頰。
薑雪寧忽然被晃了眼,恍惚了一下。
過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他說了什麽:重陽燈會。那就是上一世跟著沈玠出宮的樂陽長公主沈芷衣,遇到女扮男裝的她,喜歡上她的時候……
第9章 尤府請帖
薑雪寧雖是重生回來,可唯二的好處就是這比身體要成熟了不少的腦子和對以後發生的一些事情的先知先覺,真要論起處境來,實要比前世還要糟糕。
她認真地考慮了一下。
其實這一世如果能勾搭上樂陽長公主,無疑是又在燕臨之外,為她的安全加了一層保障。
只是她又的確不是男子,若女扮男裝先讓沈芷衣對她生情,後又被她知道真相,只怕結局跟上一世差不多。
天知道她上一世花了多大的力氣才搶了薑雪蕙入宮伴讀的機會——
結果入宮第一天就撞見沈芷衣。
那時她才知道,重陽燈會上遇到的那個沈玠帶來的姑娘,實是當今聖上沈琅的妹妹,樂陽長公主沈芷衣。
而這一次入宮的伴讀,實都是為她挑選。
於是薑雪寧倒了大霉。
沈芷衣發現她是女兒身之後,當即便黑了臉,大約是竟然覺得自己一腔癡心錯付,不能接受,面子上也掛不住,接下來便對她處處刁難。
燕臨從小與沈芷衣算一塊兒玩到大,因此與沈芷衣吵了好幾回。
沈芷衣便又記恨上她,覺著她言語挑唆,讓燕臨與自己生了齟齬,越發變本加厲地為難她。
雖然這位長公主其實不會什麽真正磋磨人的手段,可在當時的薑雪寧看來都是很難接受的,以至於現在回想起那段日子來都覺得色調晦暗。
豔粉的木芙蓉被她兩手捧在掌心,前世與沈芷衣有關的記憶都從腦海中劃過,薑雪寧抬頭凝視著燕臨,忽然覺得他的少年心性,真已在言語裡體現得淋漓盡致。
他是霸道的,不懂遮掩的。
才一來,就對她說,“我想帶你去看”,而不是“要不要一起去看”。
薑雪寧微微笑了一下,忽然生出幾分戲弄的心思來,問他:“重陽燈會是九月初九,可今日才九月初七,你就來找我?”
燕臨原還十分瀟灑地坐在牆上。
她這話一出,他目光卻頓時變得有些躲閃起來,連扶著劍的手指都緊了些,只是一轉念又覺得自己實在沒有心虛的必要,於是立刻又變得理直氣壯起來:“要你管,我願意!我就是想來看你,怎麽了?”
侍立在薑雪寧身邊的蓮兒目瞪口呆,連忙把頭埋了下去,不敢抬起來多看一眼。
薑雪寧未料他言語如此大膽而直白,想到前世那些事,又不由有些沉默下來。
燕臨不滿:“去不去呀?”
薑雪寧勾出一抹稍顯歉意的笑容:“這回我不去。但若是你下一次要看什麽燈會,便來尋我,我再與你一道去。”
她其實也可以穿女裝出門。
這樣便可避免被樂陽長公主看上。
但女裝出門難免招人注意,很不方便,倒不如不去,且她本也對什麽燈會沒有興致。
燕臨皺了眉:“你這話說得奇怪,怎生是‘這回’不去?這回與下回又有什麽分別?不過是每一回的燈不同罷了。還是你重陽那日有別的事,去不了?”
薑雪寧想了想,乾脆給自己找了個借口:“今早回來有些頭暈,想在家裡歇兩日。”
燕臨便打量打量她臉色。
的確不算好。
他的寧寧比別人白一大截兒,站在光下時,那肌膚像極了剔透的玉質,叫人忍不住想伸出手去輕撫。回了府之後又換了一身衣裙,不再是往日他常見著男裝打扮。過了十八歲的少女身段已然玲瓏有致,此刻站在花樹下,兩手捧著他方才砸下去的木芙蓉,削蔥根似的手指搭在那披著紅霞的豔豔粉瓣上,一張巴掌大的臉抬起來,微微仰著看他,目光溫和而澄澈,是一派動人的明麗與繾綣。
剛來時不曾注意,這一打量卻撩動了少年的心事。
隻盼著加冠之日早些來。
好把這樣好看的她娶回家來寵著。
燕臨對上她目光,又咳嗽了一聲,稍稍避開些許,才道:“都怪我昨夜不知輕重,也沒看顧好你,叫你偷偷喝了好幾杯,醉成隻懶貓。罷了,那這幾日你好好在家歇著,我打聽打聽下一次燈會是多久,回頭給你補上。”
薑雪寧正想回他。
不料遠處另一頭忽然傳來一聲喊:“好啊,又叫我逮住你來爬牆!信不信我回頭告到侯爺面前,叫他來評評理!有你這樣做世子的嗎?”
竟是薑伯遊經過時恰好看見了這邊的情況。
燕臨頓覺頭疼。
薑伯遊二話不說甩著袖子就往這邊來,恨不能找根長竹竿把燕臨戳下來:“小侯爺,你這般做也太過分了些吧?我府裡可不止寧丫頭一個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