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到宮門前時,隻她一個。
第二次入宮與第一次入宮不同,畢竟都算得上熟悉環境了,因此並不等人齊了再走,而是來了一個,便由小太監幫忙拎了帶進宮的行李,引路先去仰止齋。
薑雪寧下車這一會兒,旁邊正好有馬車過來。
居然是姚惜。
兩天不見,她看著似乎清減了一些,下車來時眉頭依舊蹙著,抬眸看見薑雪寧,目光卻有些凝滯,仿佛有話想說,可最終還是閉上了嘴。
薑雪寧於是想——
這兩日,姚惜回去,是怎麽處理與張遮的那一樁親事呢?
第43章 張遮退親(大修)
上一世,姚家為著要退掉姚惜與張遮的親事,除了四處散布張遮命中克妻的謠言外,還在朝堂上進行了打壓,錦衣衛為除掉張遮這顆絆腳石故意羅織罪名構陷,姚太傅明知張遮冤枉卻故意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落井下石,在中間推波助瀾,最終害得張遮被投入大獄。
直到後來原河南道禦史顧春芳升任刑部尚書,查明情況,在中間周旋,才使張遮官複原職。
這一世薑雪寧曾出言警告過姚惜,但她並不能預料,姚惜與姚太傅會如何選擇。
兩人目光對上的瞬間,宮門口有些安靜。
薑雪寧與姚惜有些齟齬,但面上的和氣還是會敷衍一下,所以倒像是將幾日前的不快都忘了一般,主動打了一聲招呼,道:“姚小姐。”
姚惜一怔,也斂衽還禮。
只是對著曾經對自己說出過那些話的薑雪寧,她的態度無論如何也無法熱絡起來。
薑雪寧也不在意。
在門口經由太監檢查過了此次攜帶入宮的物品,二人便跟著進了宮。
上一次入宮,薑雪寧還存有希望,以為自己不過是入宮遴選走一遭,最終還是會安然無恙地出來,去過自由自在的日子。
可天不從人願。
沒擺脫入宮的命運也就罷了,這一世還被謝危給盯上了,且勇毅侯府出事在即,她不敢想此次入宮自己會是怎樣的處境。
一重重宮門在眼前次第地開啟,如同環扣一般連接著從長長的靜寂宮道,點綴著高高的朱紅宮牆。
紫禁城的厚重壓頂而來。
皇宮裡的一切都建得太高太大了,以至於人在置身其間時,連抬頭都感覺艱難。
行走於其間時,薑雪寧仿佛又回到了上一世:或逼仄或寬闊的宮道上,地磚與地磚之間,浸滿了順著縫隙流淌的鮮血,即便順著泥土與枯草的斷莖往下滲透,也依舊留下了冷酷血腥的痕跡;原本朱紅色的宮牆上,有些地方如潑了墨一般顯出更深的鮮豔,有的地方又殘留著刀劍的驚心;而前方的宮門上,懸掛著的不是麒麟瑞獸,而是周寅之面目猙獰、瞪大了眼睛無法閉上的頭顱,被三根鐵釘殘忍地穿過,釘在所有人的頭頂……
許是已經深秋入冬,這穿過宮道的風竟有幾分嗚咽似的淒然有冷寒,她忍不住打了個寒噤,瑟縮了一下肩膀。
謝危當年持著弓,站在九重闕上的身影,也遙遠似夢魘般浮上。
這半年,她當真能全身而退嗎?
*
此刻仰止齋中,已經有幾位伴讀先到了,正笑著相互說話。
“呀,方妙啊方妙,你又帶了這許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這可是轉運用的。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這人榆木腦袋其實不大會讀書,若不是先前有薑二姑娘猜題,我哪裡能選上伴讀?這轉運的筆架,回頭我放在書桌上,隻盼著先生們不要抽我起來讀書啊回答問題之類的。無量壽佛,保佑保佑!”
“說起來有人知道回頭到底學什麽嗎?”
“除了謝先生會教琴之外,別的都還不清楚。”
“蕭姐姐帶了好多書啊,這些都是世所罕見的孤本吧?”
蕭姝、陳淑儀兩人這一次依舊是一起來的,就坐在屋內靠窗的位置上;同樣來得很早的方妙卻閑不住,在屋裡走動著,四處調整著擺設的方位,說是想給大家換換風水;年歲最小、臉蛋紅撲撲的周寶櫻卻是打著呵欠趴在桌上,一副困倦模樣。
蕭姝不由問她:“寶櫻你怎麽這麽困?”
周寶櫻癟嘴,委屈極了:“上次出宮回家之後,父親竟說我在宮中不懂規矩,不學無術,本來要給我買杏芳齋的糕點,這一下全沒了……”
“……”
原來是為了吃的。
蕭姝被她這回答窒了一下,沒接上話。
只是沒想到下一刻,周寶櫻那小鼻子忽然朝周圍嗅了嗅,像是貓兒聞見了魚腥氣似的,腦袋一下從桌上抬了起來,惺忪的睡眼也瞬間睜大:“有吃的,有吃的!”
而且這香味絕對是很好吃的吃的!
憑著自己多年的經驗,周寶櫻輕而易舉就能聞見美食的味道,於是立刻從自己的座中蹦了起來,到門口一看,驚喜地叫出聲來:“哇,小姚姐姐帶了吃的來!”
因著此次選上伴讀的姑娘裡,有兩位姓姚,一位是翰林院侍講姚都平家的姑娘姚蓉蓉,一位是太子太傅兼吏部尚書姚慶余家的姑娘姚惜。
如果都叫“姚小姐”,未免難以區分。
所以眾人按著她們的年紀,稱姚惜為“大姚姑娘”,稱姚蓉蓉為“小姚姑娘”。
此刻端著食盒從外面走進來的便是姚蓉蓉,她本就出身小門小戶,在宮中頗有一點謹小慎微之感,沒料著會有人一下從屋裡撲出來,差點被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