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贛州賑災糧款的事情從上到下也不過就那麽幾個人知道,怎麽可能傳到外面?”剛聽了下屬奏報消息的蕭遠暴跳如雷,一張臉全黑了下來,一掌拍在桌上,震落了昂貴的硯台與筆山,“難道,難道是當初那幾個人落井下石……”
贛州侵吞賑災糧款案,是三年前。
事情查下來時,整個贛州官場被清洗一空,秋後處斬砍六十余人。
然而少有人知道:被處斬的這些人固然不無辜,可真正的黑手——京城蕭氏——卻安然無恙!賑災糧款的大部分被層層上繳,最終都是落到了蕭氏的口袋裡!
當年知情者,要麽如今是朝上高官,要麽已經成了地府亡魂。
誰就舊事重提?
誰能舊事重提?!
蕭氏那些宿敵,曾經結下的仇怨,都蕭姝腦海裡一一過了一遍,可苦無頭緒:“我們暗中這位對手,似乎既不想要樂陽長公主去和親,又想要針對我蕭氏,更重要的是對方仿佛蟄伏已久,暗中收集了我們不少把柄,這一次一股腦地放出來,明擺著是要背水一戰,不讓我們好過。”
要有這心,還要有這能力?
蕭遠屏退下屬,面色變幻,忽然壓低了聲音,道:“我總覺得,自打除掉勇毅侯府後,聖上的態度便怪怪的。尤其是那孽子回來之後,聖上的種種,便讓人有些看不清了。”
蕭定非回來,幾乎是處處與蕭氏作對,給蕭氏難堪。
可聖上竟是一力站在蕭定非那邊。
此事倒也罷了,畢竟表面上看蕭定非乃是皇帝的救命恩人,皇帝不站在他那邊站在誰那邊?
可這一回市井之上議論了那麽久,甚至提出了要讓蕭姝代替公主去和親這種荒謬的想法,作為皇帝的沈琅對此卻從來未有責斥之言,反而置之不理。
他雖從未支持,可也沒說反對。
朝廷裡多少牆頭草?
一看皇帝不表態,也就不摻和。
另外那些本來就對蕭氏有意見的,自然受到鼓舞,趁此機會擴大戰場,越發囂張無禮,一副誓要把蕭氏拉下水的架勢。
蕭姝聽了蕭遠這話,心底越發沉重,隻道:“改日我入宮再見一見太后娘娘。只是如今不管暗中的對手是誰,又到底是哪些人,事情都是因和親而起,推我代替沈芷衣的言論甚囂塵上,決不能讓他們得逞。”
她生來便身份尊貴的女人。
天底下唯有六宮至高的後位才配得上她。
與韃靼和親?
做夢!
蕭遠一驚:“你有辦法了?”
*
推舉蕭姝代替樂陽長公主去和親的事情雖然鬧得沸沸揚揚,可對京中許多有適齡女兒家的高門來說,卻完全不關注,甚至還有些幸災樂禍。
畢竟臨淄王選妃在即,蕭姝還是熱門人選之一。
而薑侍郎府的大小姐薑雪蕙的名聲,前陣子也因為薑雪寧在蜀香客棧裡的那一樁,受了些牽連,不大好聽。
誰讓姐兒倆同出一府呢?
大戶人家娶親說項都是要看家裡情況的,倘若有哪個姐妹名聲不好,同府裡其他的姐妹都要受到影響,少有不慎便不好嫁人。
眾人都說,攤上薑雪寧這麽個妹妹,是薑雪蕙倒霉。
孟氏在家裡生了好一場悶氣。
好在這事兒傳一陣也就過去了,沒有鬧太大,很快又被和親之議蓋了下去。
可沒想到,才過去一天,更洶湧的流言蜚語竟如狂風暴雨一般朝著薑府砸來!
“哎你們聽說了嗎?薑府的小姐可不大檢點啊。”
“我知道,是跟那什麽張遮大人的吧?聽說眾目睽睽之下就追了出去,真是連臉皮都不要了……”
“還不止呢!”
“人家跟國公府那位定非世子才是實打實的有一腿,沒聽說世子對她言聽計從,連皇上賞的東西都送到薑府去討美人兒歡心了嗎?”
“這倆怎麽能有一腿?”
“這就是你不知道了吧?去年底通州那件事,我兄弟就在通州當兵,看得清清楚楚的,那什麽薑府的二小姐竟然跟一群逃犯、一群大男人混在一起,哎喲,那定非世子是什麽風流鬼你還不知道嗎?一來二去,眉來眼去可不就勾搭上了?那時候張大人也在呢,嘖嘖,了不得哦……”
“有傷風化啊!”
……
街頭巷尾一時各種說法都有,天教亂黨劫獄這事兒在京城鬧得本來就大,一個女兒家竟陷到這種局面,更是惹得無數人好奇,添油加醋,傳起來那叫一個有鼻子有眼。
孟氏出門時偶然聽見,怒上心頭差點背過氣去。
直到這時候她才隱約明白,先前蜀香客棧出事時,薑雪寧那一句“這還只是開始”是什麽意思。一回到薑府,她便沉了臉,先把薑伯遊請了過來,又叫人去喚薑雪蕙與薑雪寧來。
因知薑雪寧不大服管教,還特意冷著臉加了一句:“帶上小廝一塊兒去,倘若她不來,綁了都要給我帶過來!小小年紀這般敗壞自己名聲也便罷了,這關鍵當口還要連累姐姐!也真是有臉!”
可沒想到,手段都沒用上。
薑雪寧早準備好,人一來傳,她面上掛著微笑便去了。
薑雪蕙參選臨淄王妃,本是薑府最近的頭等大事。
連薑伯遊都很上心。
畢竟薑雪蕙似乎頗得沈玠好感,之前禦花園裡又救了身懷有孕的溫昭儀,在宮中算有了貴人賞識,可以說天時地利人和,就差成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