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好像更生氣了,轉身要往城裡走。
謝危在他背後挑眉:“你手腳就很乾淨?”
呂顯差點跳腳。
轉過頭來,他聲音都高了:“謝居安!”
謝危也不知是看出了什麽端倪,一下笑起來,趕在他說出“割袍斷義”這四個字之前,一擺手道:“好,聽你的,換。”
沒出口的咒罵一下全被堵了回去。
呂顯差點沒被他這幾個字憋死,好半晌,才用力一甩袖子:“以前我怎麽沒發現,你還是個賤人!”
第210章 跳下去
薑雪寧著實納悶了半晌,眼瞧著呂顯陰陽怪氣地走了,不由若有所思,回轉頭來看向尤芳吟,忽然問:“路上出什麽事了?”
尤芳吟搖搖頭。
薑雪寧打量她:“那你們怎麽同路來?”
尤芳吟看了看她,目光閃爍了一下,才微微垂了眸道:“剛進山西地界時,到處都亂得很,百姓們還在抓什麽‘叫魂’的妖道、妖僧,便是手裡有銀子想要籌集糧草也困難得很,遠比預計的進展要慢。呂老板本是要先去前面開路的,不過半道上折回來幫忙協調。聽聞他曾是進士,入過翰林院,如今山西省的官員有一些是他舊識,憑著他的面子也能幫襯一二。所以才一起來的。”
這倒是了。
呂照隱功勞要不大,用處要不廣,謝居安也不能瞧得上他,上一世事成之後也不可能直接就坐到了戶部尚書的位置上的。
城外頭到底人多眼雜,說話不便。
薑雪寧也沒往深了問,瞧見尤芳吟安安全全地來了,就放心下來不少。
戰事籌備越發緊鑼密鼓。
她自問沒什麽謀略本事,無非是這兩年積攢下了不少本錢,可來忻州之前也幾乎都交到了謝危的手裡,如今這城裡聰明人更是一抓一大把,她覺著自己幫不上太大忙,能不添亂就是最好不過。
所以在邊上看他們忙碌了一會兒,也就回去了。
倒是謝危在城外留得久一些,一直等到燕臨從屯兵的駐地過來,一道安排了一應糧草的後續事宜,以及讓呂顯的人手接管軍中帳目的安排,這才返回將軍府。
傍晚便舉行了一場簡單的洗塵宴。
席間呂顯冷眼打量這邊關局勢,喝了好幾杯,結束後同謝危一道從廳中出來,便忍不住搖頭歎了一聲:“對聰明人來說,果真沒有無用的閑筆。便是原本的一步壞棋,也能被你走成環環相扣的狠計。到底是我呂某人眼皮子淺,還當你真是色令智昏沒得救,沒料想,瘋歸瘋,病歸病,竟然沒誤了大局。”
謝危道:“你又胡說什麽?”
呂顯哼一聲,也不解釋。
他話說得含混,卻不相信謝危聽不明白。
千裡迢迢到這邊關,來救什麽勞什子的樂陽長公主沈芷衣,原本是一步壞棋,幾乎找不到什麽好處。
呂顯毫不懷疑——
倘若世上沒有薑雪寧這麽個人,謝危不可能做出這麽昏聵的決定。
然而偏偏就有。
只不過選了這條路,也並不意味著他就放棄了原本的計劃。
誰說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從金陵到忻州,謝居安做了三件事:第一,四處散布原本絕密的沈芷衣被困韃靼的消息,引得百姓非議,連軍中兵士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第二,矯詔調遣燕臨到邊關,一封假聖旨就讓燕臨奪得了兵權;第三,自己將計就計,因燕臨離開被流徙的黃州而得了真的聖旨,名正言順來到邊關督軍,非但支持了燕臨,還穩固了軍心,加速了攻打韃靼的計劃。
倘若最終事成,謝居安一得了民心,反使朝廷陷入不義之地;二將兵權牢牢掌握在手中,燕臨矯詔,全軍攻打韃靼,無論知不知情,名義上都是頭等欺君謀逆的大罪,伸頭是一刀縮頭也一刀的情況下,眾人便都被捆綁在了一條船上,極有可能索性豁出去隨他們反了;三則邊關若起戰事,中原天教勢必趁機揭竿而起,屆時朝廷內憂外患,不垮都難!
“鷸蚌相爭,你這漁翁穩坐邊關,撈得好名好利,等他們搞得精疲力竭了,再揮兵中原,攻破京城,則大局定矣。只不過……”
呂顯忍不住瞅他。
“這麽謀大事,自沒毛病;可就是不討姑娘家歡心。”
謝危聽了卻不說話。
呂顯想想自己還沒琢磨明白呢,說不準謝居安心裡比自己還清楚,他這一番話未必不是班門弄斧、丟人現眼,索性把嘴巴閉上,到得庭院前岔路就告了辭。
將軍府佔地著實不小。
他住的地方還在西邊,便一路順著回廊過去。
只是到得院落前面時,竟聽見有細碎的交談聲。
“邊關也不太平,我看你還是不要在這裡待太久,無論戰事怎樣起,總歸打不到江南去。你啊就聽我的,老老實實忙完這一遭回江南或者蜀中去,這邊的事情總歸有呂照隱,他是謝危的人,該他勞心勞力賣苦賣命,你就別摻和了。”
“那姑娘呢?”
“我?等把殿下從韃靼救回來,我自然也腳底抹油溜了,懶得摻和他們這爛攤子。”
這是薑雪寧和尤芳吟的聲音。
呂顯聽著還提起了自己,心裡老不痛快了。他本該在暗處,等這倆人把話說完了再走出去,免得大家都尷尬。可莫名一股氣竄上來,他偏偏不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