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戰一場奇襲,快得猶如一場閃電。
接下來的幾日更將這種戰術發揮到了極致,不斷出兵滋擾,卻又不以大軍強行壓陣,隻如老鷹捕食一般一點一點啄食對方血肉,一次又一次地削弱對方力量。
同時還在加緊敦促營中剩余兵力的整訓。
最疼的就是鈍刀割肉。
韃靼一方不過三次之後就已經看清了對方的意圖,到得第四次時,王庭來兵增援,整整四萬兵士齊聚邊關,打算等大乾一方的輕騎故技重施再次來襲時,迎頭痛擊,讓對方有來無回!
然而真等到這一日交戰時,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卻是狂潮一般的五萬大軍!
這五萬人裡,輕騎兵隻佔了少數,更多的是重騎兵、重弩兵、重步兵!
金戈鐵馬,堅不可摧!
方一交戰,便如同一輛龐大的黑鐵戰車,以碾壓的威勢,絞肉一般蓋過韃靼的軍陣,將他們精心的籌謀摧毀!
韃靼一方簡直不敢相信,那忻州的將領王成領兵作戰,何時這般厲害了?
前後派了三撥哨探前去打聽。
前兩撥都折戟沉沙,直到第三撥人才僥幸帶回了消息——
忻州軍中,哪裡還有什麽王成?
此次將他們打得落花流水、節節敗退的將領,姓燕名臨,單字為“回”!
早在一個月前就已然到任,並且刀斬王成,用舊將領的鮮血完成了自己對兵權的控制,繼而用最快的速度推進了今日這一場令人膽寒的戰事!
戰事才不過進行了十日,韃靼一方已經深感吃不消。
縱使延達暴跳如雷,也無法以一己之力扭轉這一場從一開始就處於劣勢的敗局,在第十一日派去使臣,向燕臨送了和書,且言語之間還提及公主身懷有孕,將誕下兩國血脈之事,責戰事之不該。
燕臨劍斬來使,將人頭送回韃靼王帳。
所謂狼子野心,非一日可磨滅。
若要使心懷不軌之人不再作祟,光憑口舌與一紙和書,實在不足為信。唯斷其爪牙,抽其筋骨,打得對方恨了、怕了、再無還手之力了,方能得一日安生!
所以接下來,他照打不誤!
非但繼續打,且打得比先前還狠!
軍中士氣,都是打出來的。
一路浴血,一路征戰,氣勢如虹,簡直一掃往日頹敗之態!
十一月廿二,大乾大軍勢如黃龍,直搗韃靼王庭,兵臨城下,燕臨的戰馬停在王帳前,三尺青峰映照著他年輕的臉,隻對著滿地瑟瑟發抖的韃靼王族,說了一句話:“燕某此來,隻為迎公主還朝。待迎回公主,我軍自去,還請諸位不必驚慌。”
好一個“隻為迎公主還朝”!
聽在韃靼耳中,簡直像是笑著扇在他們臉上的巴掌!
對方的大軍可是從雁門關內一路殺過來,拔了他們的城池,殺了他們的兵士,甚至連倒伏下去的王旗,都被沾了血的鐵蹄踐踏!
一巴掌一巴掌拍腫了你的臉,再笑著同你說——
我們就想來接個人。
真是好不舉重若輕,好不冷酷囂張!
*
邊關戰事如火如荼,兵起破竹之事,這樣大的動靜,消息自然不可能蓋得住。就在燕臨率軍踏平韃靼王庭的這一日,邊關的消息歷經重重阻礙,終於還是在萬般的驚慌中,抵達了京城,穿過紫禁重重宮門,到得皇帝寢殿。
此時尚在長夜。
銅漏聲聲,紫檀香濃。
蕭姝睡得不深,服侍完沈琅用過五石散後,雖也在龍榻上躺下,可外頭稍微有些動靜,她便醒了。
宮裡燒了地龍,暖烘烘的。
她披了輕紗似的薄衫起身,拂開華美的珠簾,遠山黛眉輕輕顰蹙著,於昔年的明豔雍容之外,又多了幾分寵妃方能有的威儀。縱然此刻一副憊懶神態,可六宮上下誰人不知她手段?見者無不低下頭去。
外頭侍立的是鄭保。
王新義這些年來漸漸老了,許多事情便都交給了這個徒弟,手腳伶俐,心思細敏,也算得了王新義真傳,深知皇帝喜好,是以慢慢也得了聖心。
不過蕭姝對這一起子閹人向來不大在乎。
她怕吵著沈琅,走出來才問:“外頭什麽事?”
鄭保躬身道:“回稟娘娘,邊關急報。”
蕭姝陡地挑眉:“急報?”
鄭保低聲將外頭來的消息一說,她整個人便面色一變,豁然回轉身去,將龍榻上的沈琅喚醒。
不出一刻,宮中急詔便傳到各大臣府中。
靜夜中的京城,一時都是雞鳴狗叫之聲,富家大戶、公侯伯府,燈火通明,一頂頂官轎、一輛輛馬車,從各個方向朝著宮中匯聚。
沈琅甚至有些不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麽:“燕臨起兵了,那謝先生何在?”
傳訊者戰戰兢兢:“聽人傳,謝先生到得忻州時,那賊子已然矯詔掌控了兵權,派人將少師大人控制,嚴加看管。不過、不過……”
沈琅面上戾氣一浮:“不過什麽?”
傳訊並立刻使勁磕頭:“不過坊間也有傳聞,說謝少師心懷不軌,到得忻州後,竟幫助賊子整頓軍務,也生了反心!”
“放肆!”
沈琅服食五石散已有近兩年的時間,先才一帖的藥力正盛,正在躁意湧動之時,聽得此言,隻覺一股氣血往腦門頂上衝,讓他瞬間紅了眼,抄起案上的硯台便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