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危隱約說了什麽夢話,讓她驟然驚醒。
這一下正好看見洞口聚集的那弓著背、聳著毛的一群山貓,霎時毛骨悚然,一股寒氣從腳底順著脊骨竄上後腦杓!
謝危那柄短刀擦乾淨了擱在一旁的山岩上。
電光石火間,根本來不及多加思考,薑雪寧一把將刀撿了起來,在那山貓撲過來的瞬間,往謝危面前一站,一刀朝著那隻貓劃了過去。
渾無半點章 法。
嗤拉!
風雪夜裡似乎有一聲裂帛之響,鋒銳的刀刃卻劃破了那貓的眼睛,拉開了半邊肚腸,髒汙的鮮血頓時迸濺到她身上,而這隻貓摔了下去,落了一地狼藉,淒厲地慘叫起來!
薑雪寧只是下意識的舉動,並沒有想到會見血,更不曾想到會見到如此血腥可怖的場面,頭皮都炸了起來,幾乎想要埋頭嘔吐。
那一刻她想扔掉手裡的刀。
甚至差一點就要退後。
然而冥冥中卻有舊日的畫面的浮現出來。有道聲音告訴她,不能退。於是那股力量驅使著她,重新用力將這柄刀握緊。強迫著自己不低頭看一眼,忍了作嘔的衝動,隻迅速一腳將地上已經沒了聲音的山貓屍體踢出去。
洞外的山貓頓時又一陣淒厲的嘶叫!
謝危冷極了,面容蒼白,既看不到她表情,也讀不了她心緒,只能看見這道背影,因極度的恐懼而息喘,起伏。
分明發抖的手指,偏緊攥著那柄刀。
薑雪寧像個傻子似的,逞強將他擋在身後,用幾不可聞的低啞嗓音,對他說:“先生,我在。”
第199章 苦海誰能渡
最前面那隻山貓的屍體擦著洞口堆著的樹枝,滾到外面那群山貓之中,讓這些眼睛發光的畜生紛紛聳動起來,察覺到了危險之後,紛紛呲牙。
可外面還在下雪。
溫暖避雪的地方難找,誰也不甘心就此離開,隻邁動著無聲的腳步,似乎在尋找著進入的機會。
山裡的野貓不比馴養的家貓,每一隻都長著尖尖的利爪獠牙,在洞口來回徘徊時的陰沉姿態,簡直使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但同類的遭遇也讓它們忌憚。
薑雪寧同它們對峙著,背後已經滲出了細密的冷汗,站上一會兒,小腿肚子都因為過度的緊繃而打顫。
不。
僵持下去絕不是辦法。
她必須要將這幫畜生趕走。
深山野林,人跡罕至。
聽市井行腳販夫走卒們說,野獸怕火。
薑雪寧緊緊扣著指間那柄刀,目光卻悄悄移開,看向了山洞裡還在燃燒的火堆,然後一咬牙,竟迅速地從中抽了一根正熊熊燃燒的木棍,徑直朝著包圍了洞口的野貓們揮去!
灼人的溫度瞬間靠近。
幾乎所有野貓都在她上前的那一刻弓了背,朝著邊上散開。
但也有那麽幾隻躲避不及,被燃著的火焰撩了毛,被燒紅的木棍燙到皮,頓時尖銳地嘶嚎起來,逃得遠遠的。
幾隻貓如何能與人鬥?
吃過痛後,縱然再凶悍也不敢再往前進一步。
薑雪寧更持著火棍驅趕。
它們已經退到了外面,風吹著,雪凍著,終究知道這山洞它們無法進入,又不甘地叫喊了幾聲,慢慢地四散開。眨眼,雪地上就沒了蹤跡,應該是去尋找別的遮風避雪之所了。
驚心動魄後,終於歸於平靜。
薑雪寧劇烈地息喘著,想要走回去,可不知為什麽立在那裡,就是走不動一步,好像整個人都釘在了地面上一樣。
直到有一隻手忽然握住了她的胳膊,將她身子拽了過去。
謝危的胸膛裡仿佛燃燒著一團火。
她一手扣住她後腦,將她按進自己懷中,埋頭深深地吻了下去,舐舔她唇瓣,撬開貝齒,侵略得像是一團滾燙的火,又緊繃出一種令人血脈賁張的壓抑與狠戾。
薑雪寧腦袋裡一片空白。
謝危像是一頭野獸,在啃食她,呢喃:“我壞得透頂,你怎麽這樣這樣心軟?”
她的神思還未來得及回籠,待得被這強勢的侵入驚醒時,已經成為為他臂膀所束縛的獵物,掙脫不得,困厄混沌。
先前謝危坐在火堆旁,唇上、指上有著一層暖熱的余溫,然而壓得近了,薑雪寧便覺這溫度並未深入,因為從他身體的深處,只有一股冷意慢慢泛出來。
分明熾烈的吻,卻使人戰栗。
他緊緊地貼著她的肌膚,汲取著她的溫度。
手中那隻火棍被他奪了扔下來,可那柄刀還在手指間。
太過緊張,薑雪寧忘了放下。
似乎這樣緊緊地攥著,才是安全。
謝危的手指卻順著她手腕往下,一點一點,掰開了她蜷曲的、近乎痙攣的手指,硬生生將那柄刀用力地往外摳。
可她攥得實在太緊了。
手掌心都勒出了一條紅痕。
謝危的吻於是變得輕了幾分,柔了幾分,深靜的瞳孔注視著她,輕聲哄道:“沒事了,把刀給我。”
眼淚毫無預兆地滾了下來。
薑雪寧顫抖起來。
他終於將那柄短刀從她指間摳了出來,擲在地上,扶著她的烏發,任由她額頭垂下來抵住他胸口,帶著崩潰的余悸,瘦削的肩膀輕輕聳動,壓低了聲音哭。
謝危靜靜地立著,眨了眨眼,隻忽然想:倘若一輩子,永遠困在山中不出去,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