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雪寧道:“你要在安慶動手?”
謝危一笑:“不,是一定要在安慶之前動手。可你都能想得到,萬休子又豈會想不到?”
薑雪寧於是想,萬休子能料到,那謝危一定不會選在此地動手,還要往前挪一城,那就是……
她道:“廬州府?”
謝危道:“我在揣度萬休子所想,倘若萬休子也在揣度我所想呢?”
薑雪寧腦袋都要被繞暈了。
她掰著自己的手指一個個算:從局勢分析,萬休子與大軍會合之時,便是大局定時,所以如果要動手,必會在他們抵達第五城安慶之前。這一點萬休子知道,謝危也知道。所以無論謝危是否選在第五城安慶動手,萬休子都必定會在抵達第五城之前向他發難,那最晚便是第四城廬州;謝危猜得到萬休子如此想,若等到第四城廬州再動手未免太遲,所以會選在第三城汝寧,甚至更前面;可萬休子就想不到謝危也在揣度他嗎?
這麽推下去,哪兒有盡頭?
她被他搞得緊張起來,想不透,索性問:“若一直這麽推算,你豈不是下一城,甚至就在這裡,就要動手?”
謝危戳了一下她腦袋:“這地方前無兵,後無匪,兩邊不挨,哪兒能在這兒動手?”
薑雪寧迷惑。
謝危見她停下,不由提醒:“繼續叫。”
薑雪寧憤憤然看他一眼,這才又萬分敷衍地叫了兩嗓子,又問:“那選在哪裡?”
謝危目光一閃,說:“汝寧府。”
第三城汝寧?
薑雪寧開口想問為什麽,然而腦海中卻一下浮現出大乾長江沿岸的行省輿圖來,頭皮幾乎瞬間炸了一下,眼睛都微微睜圓了,看向謝危。
謝危卻隻平淡一笑。
汝寧府南邊所挨著的州府,不是什麽旁的地方,正是燕氏一族當年被流放之地——
黃州!
而在過去的兩年裡,不管是薑雪寧還是呂照隱,都暗中往黃州輸送了數額驚人的銀錢。這筆錢的用處,她從來沒有問過一句。
然而前世尤芳吟,暗助燕臨,乃是用以養兵!
而這一世,錢照給,可燕臨從黃州離開去往邊關時,卻是單槍匹馬,打邊關用的是邊關的駐軍,何曾有黃州一兵一卒的蹤影?
她想到這裡倒吸一口涼氣。
汝寧府距離黃州最近,若選在此地動手,的確是最合適不過。
可前提是……
薑雪寧道:“汝寧府乃是第三城,若萬休子選在到汝寧之前動手,怎麽辦?”
謝危道:“算計無窮盡,他同我都是賭一把。”
薑雪寧無言:“這還能拚運氣?倘若事敗……”
謝危輕笑:“怎會敗?”
薑雪寧再次不解。
謝危便耐心同她講:“若萬休子選在第四城對我動手,他必輸無疑;若他選在第三城動手,與我撞在一起,勝負便是五五;若他選了第一二城,他對我動手時我尚未動手,虛與委蛇,許以重利相誘,他仍舊不會殺我。他自以為攥了我的弱點,卻不知他生性貪婪,多疑,也是弱點。如此,即便他選一二城,於我而言,最差也不過就是與天教一並舉事。原本打到京城便可,是誰打進去,確沒有太大要緊。”
這也是謝危敢以身犯險的根本因由。
最差也就是幫天教打朝廷罷了。
薑雪寧聽得目瞪口呆。
謝危只看著她,埋頭輕輕吻她額頭,眸底有那麽點多智近妖、運籌帷幄的笑意,隻道:“謝居安或恐不會贏,但永遠不會輸。”
薑雪寧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看著他。
謝危卻道:“屆時要動起手來,場面必定混亂。汝寧府的分舵我去過,且這分舵主乃是公儀丞舊日的心腹,必定向我發難,按教中規矩,當上天台示眾。天台是一座修起來的祭壇,下方自正東往北走二十步,便有一處密室,是以前刀琴劍書留下的,外人不知。你到時不要管別人,得著亂機,就去裡面藏好,不聽見燕臨或刀琴劍書的聲音,便不要出來。可記住了?”
一番刀光劍影,幾乎已在眉睫。
薑雪寧在心中默念,點了點頭道:“記住了。”
謝危叫她重複了兩遍,這才放心,又使她叫了一會兒,便叫人打水來,然後推薑雪寧一把:“去沐浴。”
薑雪寧還有點緩不過神。
她這些天實在憊懶,昨晚到現在沒出過門,既沒沾半點土,也沒出半點汗,一身上下乾乾淨淨,現在便不大願意動,便嘟囔想拖延:“怎麽每日都叫我先?今日你先,我後面再洗。”
“……”
謝危一雙眼深深看向她。
薑雪寧還沒明白,道:“你去呀。”
謝危眼角微微抽跳了一下,立在床榻邊,俯視著她,終究還是平聲靜氣地道:“倘若你想一不留神,替我生個孩子,也不是不可。”
生孩子?
薑雪寧蒙了,足足愣了半晌才明白過來。
這一瞬間面頰上緋紅一片。
她氣得從腦袋後面抽了枕頭便往謝危身上扔,聲音都在發抖:“無恥、無恥之尤!”
下作!
下流!
這人沐浴的時候究竟都幹了些什麽?!
第230章 解刀
那枕頭打人也不疼,謝危接了又給她放回去,自己立一旁,抬了手指壓住唇,低低悶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