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看著人是也還透著點神叨叨的打量。
只是看著看著,又忍不住深深地歎息了一聲:“唉,太可惜了……”
薑雪寧聞言,不由得向天翻個白眼:又來了,又要來了,這些天她耳朵都要聽出繭來了!
果然,緊接著,方妙就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口吻,扼腕道:“真的太可惜了!其實這座坤寧宮算什麽啊,你可是差一點就把整座皇宮握在手裡的女人啊!大好機會放到眼前,天下唾手可得,只要你當時點個頭,這天下說不準就換了女主!”
薑雪寧沒接話。
方妙眼底便多了一分惋惜:“到那時,說不準我能跟那個圓機和尚一樣,騙吃騙喝,蹭著你混個國師來當當,豈不美哉?”
薑雪寧掰了一瓣橘子塞進口中,笑起來道:“天剛好要黑了,挺適合你現在做夢。”
她穿著一身淺青的衣裙。
抬起手來時,那上好的綢緞順著她柔滑的肌膚層疊地落下,便露出了纖細白皙的手腕,上頭松松掛著一串通透澄澈的蜜蠟黃手串,輕輕一晃便折射出柔和的光彩。
說是“蜜蠟黃”,可其實不是蜜蠟,而是和田黃玉之中比羊脂玉還要名貴的玉種。瞧著與蜜蠟黃玉相似,可價錢是差出去天遠,除了少量為民間巨富所有,僅有的那些也進獻了皇室。
方妙還記得,以前沈玠拿回來過一塊兒。
她當時瞧著歡喜,琢磨著是打塊小玉佩戴在身上,還是做成抹額掛在頭上,末了拿不定主意,也舍不得瞎動,便乾脆鎖在了匣子裡。
可如今看薑雪寧,就這麽漂亮圓潤的一串掛在手腕上,十二顆珠子打磨地光滑細膩,婉約柔麗,乍一眼看上去只怕要以為是蜜蠟。
畢竟哪家有錢也不是這樣糟踐的。
拿著一方整的黃玉,做成一枚印章 或是玉佩還好些,若要切碎了打磨成珠,不知要浪費多少好玉料,簡直是暴殄天物。更不用說,玉色如此均勻,質地又都如此上乘,天知道要花多少工夫才能湊足!
方妙是前幾天見她戴上這手釧的,第一眼看時也沒在意,後來對著光偶然瞥見,才發現這玩意兒竟是和田黃玉,差點沒驚得把心給嚇出喉嚨。
於是帶了幾分豔羨地說,這一串可真好看。
薑雪寧當時在做別的事,隻漫不經心、不甚在意地回說:“上個月謝居安隨手給的,也不大好看,妝奩上擱著吃了大半月的灰,前兩日把原來那紫玉手鐲磕了,才勉強撿來戴戴。”
隨手給的。
吃了大半月的灰。
勉強撿來戴戴。
恩,可能人比人就是這樣吧……
當時方妙就不想說話了。
眼下不意間又瞥見這串珠子,便想起當日的堵心來,這回倒是真心實意地道:“也就是薑二姑娘才有這福氣,往日吃得多少苦,今日才能享得多少福,過個舒心日子,換了旁人還吃不住這樣好的命格呢。”
薑雪寧不由看她:“你這感歎來得沒道理,府裡什麽事兒叫你不痛快?”
方妙與沈玠那是一對歡喜冤家,不打不相識。
如今是床頭吵架床尾和。
小兩口的事情本也不需要旁人多摻和。
只不過沈玠善良又心軟,後宅裡還有一個薑雪蕙,雖然她不爭不搶,日子也能過吧,可與什麽“神仙眷侶”就差多了,也就是湊合湊合比旁人好點。
方妙撇嘴:“你可不知道,早兩年是傳過要立他為皇太弟嗎?這陣子京裡人人都在猜將來誰做皇帝,有些個沒眼色的便往他身上猜。如今王府裡面可熱鬧,金銀財寶之外,什麽妖姬美妾都往後院裡送呢,今兒個賞雪偶遇,明兒個月下相逢,沒事兒都能搞出事兒來,一團烏煙瘴氣。今晚我可不想回去受那罪,你若不留我,我找殿下蹭個地方睡去。”
話說得輕巧,卻未免帶了點酸氣。
但凡動了真心,哪兒能那麽心平氣和地面對呢?
薑雪寧笑起來:“你這是在意了,吃味兒了。可他既然對這些人無意,那也只是那些人對瞎子點燈,白費蠟,你倒不用往心裡去,總歸就煩一時罷了。”
方妙道:“我知道他沒錯,可看著就是不高興。”
這種事,總是沒道理可講的。
能控制住不遷怒是很難的。
說不心煩是假的,她隻恨不得把那幫心懷不軌的女人都趕出去,別在自己面前晃悠。
只不過抬眸一瞧薑雪寧,卻突然怔了一下。
薑雪寧道:“怎麽了?”
方妙眨了眨眼:“你從來不這樣嗎?”
薑雪寧沒反應過來:“哪樣?”
方妙坐直了身子,注視著她,眸底多了幾分探究的認真:“像我一樣,通俗點講就是‘吃醋’。比如別的女人靠近他,明明也不是他的錯,可你就是不高興,忍不住,甚至還要給他氣受。你沒有過嗎?”
吃醋?
薑雪寧仔細回想了一下,還真沒有。
於是搖頭。
方妙面上頓時劃過了一分驚異:“這怎麽可能呢?”
她忍不住想要追問。
只不過這時候外頭突然來人通傳,說謝少師往這邊來了。
方妙立刻就閉了嘴,同時還有幾分莫名的心虛膽怯,趕緊起身來道:“天色也晚了,我突然想起我在這兒跟你說了半天話,還沒去給殿下請安呢,這就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