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意將心向明月。
她胸膛裡頓時滾燙起來,這一刻決心下定,竟是連門也不推了,徑直快步順著遠路返回,踩著甬路上還未被雪蓋上的行跡,往張遮的居所而去。
寒風刮面生疼。
她都渾無感覺。
只是到得張遮屋前時,裡面竟也漆黑的一片,沒有亮燈,也無什麽響動。
薑雪寧不由怔了一怔。
往返一回並未耽擱多久,張遮已經睡下了嗎?
她猶豫片刻,還是伸手輕輕叩了叩門:“張大人睡下了嗎?”
裡頭闃無人聲。
回應她的只是那漆黑的窗欞,還有庭院裡吹拂過雪松的風聲。
過了片刻,薑雪寧再一次輕輕叩了叩門:“張大人在嗎?”
門內仍舊靜寂。
她便想,張遮有傷在身,酒量也不好,或許是睡下了吧?也或許是沒在屋中,被誰拉著去與眾人一道犒賞軍士了。
只是心裡忽然空落落的。
眉眼低垂下來,她看著自己掌心裡攥著的錦囊,隻道自己慫包,先前猶猶豫豫,以致現在連當面表露心意的機會都沒有。
但決心已下,倒不反悔。
薑雪寧想了想,隻輕輕將這隻繡著福字的錦囊系在了左側那枚小小的銅製門環上,盼他明晨該能看到,然後才笑了一笑,強壓下滿懷的忐忑,在門外望了一會兒,轉身回去。
庭院的積雪裡延伸出三行腳印。
那雪在枝頭積得厚了,壓著枝條簌簌地落下。
墨藍的夜空裡忽然一聲尖嘯。
是城外另一邊的渡口方向,有璀璨漂亮的煙花升上了高空,砰地一聲炸開來,綻出明明閃爍的華光。
張遮背靠門扇,屈腿坐在冰冷的地上,聽著門外的腳步聲遠了,不見了。半開著的窗外,焰火的光照進來,鋪在他輪廓清冷的面龐上,落到他沉黑的眼眸中,隻映出一片燒完後殘留的灰燼。
第138章 斫琴堂主人
薑雪寧回了自己屋裡,洗漱睡覺。
本以為做了這麽件大事,晚間必定輾轉反側胡思亂想難以入眠,誰曾想,席面上本就喝了不少的酒,花雕不算很烈,但喝多了後勁也不小,她腦袋才一沾著枕頭,想了張遮的事兒一會兒,就沉沉地睡著了。
只是睡得不很好。
做了一夜的怪夢。
可早晨一醒來睜開眼就忘了個七七八八。
桌上還擱著她昨日放著的那一方青玉的小印。
印章 買來還是白的,要什麽字得自己刻。
像這樣寸許的面,刻起來不花什麽時間,就是琢磨怎麽雕琢的時候頗費些腦筋。
薑雪寧看了一眼暫沒去動它,只是推開窗往外看了看:“雪停了啊。”
難怪早晨起來覺得有點冷。
她伸了個懶腰,打了幾個呵欠,沒一會兒就瞧見窗外的甬路上,小寶穿著一身厚厚的衣裳走過來,對她道:“二姑娘,剛來的消息,說是昨天后半夜裡雪停之後,那崩塌的山道清理了大半宿,今早已經通了路。看這天兒午間怕還要出太陽,定國公那邊和先生商量後說要趁著這時候走,怕再過幾天等雪化了又出點什麽岔子。所以來知會您一聲,若有什麽東西也好提前收拾,中午便走。”
通州與京城的路途本不遙遠,走得早些,騎馬乘車的話,晌午走,晚上差不多也能到了。
薑雪寧點了點頭答應。
只是眼看著小寶轉身又要走,不由“哎”了一聲,把他叫住,問道:“對了,張大人呢?”
小寶以為她問張遮是不是也走,便道:“張大人也早知道消息了,自然同大家一塊兒走,只是原本隨同來的兵士或許要等雪化了再走,畢竟並無那許多馬匹。”
薑雪寧無言:“我是問他現在人在哪裡。”
小寶這才反應過來,想了想,好像也不很確定,猶豫了一下道:“方才看見了,因還有一批人要駐留通州,好像是定國公拉了先生同長大人一道去交代些事情,這會兒可能在府衙那邊吧。”
“哦……”
那就是不在了。
也不知他今晨起來有沒有看到自己昨晚留的東西。
想來張遮現在也忙得脫不開身,薑雪寧也不好前去叨擾,只能等回頭尋個合適的時機再說話了。
她自拾掇自己的東西。
上清觀裡其余人等也都忙碌起來,準備馬車的準備馬車,收拾行李地收拾行李。
等到中午隨意用了些吃食,倒是正好出發。
通州城裡大小官員自然全都來了,排在門口相送,有的恭維謝危,有的卻向定國公蕭遠道賀,恭喜他找回了失蹤多年的嫡子。
蕭遠站在人前,笑容看著多少有些勉強。
謝危無言地側過目光,便將他這副實則壓著陰沉的神情收入眼底,等到眾人要登車起行時,他忽然道:“國公爺,定非公子的馬車不如走在謝某前面吧。他身份雖還有待確定,可撇開那一層也是回京後要重點審問的天教之人。通州動靜鬧得這樣大,難免天教那邊不想著殺人滅口。我身邊劍書武功雖然粗淺,卻還懂些刀劍,若出個什麽岔子,也好及時應付。”
馬車分了好幾駕。
定國公蕭遠的在最前面。
薑雪寧是意外卷入圍剿天教的事情,清清白白的姑娘家遇到這種事若傳出去難免壞了名聲,是以京中那邊一直都是對外稱病,說她在家裡養病閉門不出。這會兒要從通州走,自然不能大張旗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