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瓶罐罐都掀了個底兒朝天。
凡有書籍文字也要一一看過。
薑雪寧瞧著這架勢便是眼皮一跳,忽然想起那頁澄心堂紙還被她壓在匣中,不由有些擔心起來。
沒一會兒眾人的房間都搜過了。
大多都報沒問題。
眾人皆松了口氣,隻道是此案例行搜查罷了。
可就在她們剛將心放下來的時候,一名搜查的太監匆匆從廊下走來,手中捧了一頁紙,遞到那汪荃的手中,然後附耳上去低聲說了什麽。
汪荃一見那頁紙上之所寫,便道一聲:“好哇!”
他抬起頭來掃視眾人,隻問:“哪一位是薑侍郎府上千金?”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落在薑雪寧身上。
隔了一段距離薑雪寧看不清那太監拿的是什麽,隻以為是謝危先前給她的那頁澄心堂紙,便想該來的躲不了,怕要費一番心思解釋。
於是站了出來,回道:“我是。”
那汪荃上下打量她兩眼,冷笑一聲:“好膽子,敢做敢當!來人,把這亂黨給咱家抓起來!”
亂黨?!
薑雪寧瞳孔劇縮,一時沒反應過來,已被兩旁的小太監按上來扭住了手。
她不敢相信:“公公血口噴人,臣女如何成了亂黨!”
汪荃隻將那頁紙向她一翻。
哪裡是謝危那頁澄心堂紙?
是一頁在宮裡再常見不過的白鹿紙,上頭用筆寫著兩行字:三百義童,慘死何辜?庸帝無德,敢稱天子!
這一刻薑雪寧遍體生寒。
仰止齋裡人影幢幢,燈火煌煌。
她轉過臉來,看著昔日與自己同為伴讀此刻也同立在此處的其他人,竟覺得來搜查的那些太監們提著的燈籠太晃眼,照在她們的臉上,都一片模糊,叫她看不分明了。
第66章 據理力爭
她是真沒想到,會有人將這種后宮爭鬥中最陰私最下作的手段,用到她的身上。
上一世薑雪寧出嫁便是臨淄王妃,沈玠後宅中也乾淨;入宮初期,她地位穩固,執掌后宮,誰敢害到她面前來?直到後來蕭姝入宮,她才真正開始面臨強有力的危機。
可後位之爭從來都不是后宮之爭。
她與蕭姝都知道后宮這點手段影響不了大局,很不入流,所以爭鬥角力的重點都放在前朝,沒有那些小手段陰損毒辣,卻更為腥風血雨,更為殘酷。
卻沒想,上一世沒有經歷過的,這一世都給她補上了。
薑雪寧忽然覺得嘲諷至極。
但轉念一想,旁人想要害你,自有千萬般的手段害你,想沒想到,這一遭劫難都是會來的。
身陷於突如其來的危局中,她身上反而沉下來一股極致的冷靜。
薑雪寧收回了那掃視眾人的目光,望向了拿著那頁紙的汪荃,道:“這不是我的東西。”
汪荃一聲冷笑:“從你屋裡搜出來還不是你的?”
薑雪寧淡淡道:“若以汪公公此言,我屋子在宮內,這一頁紙是從我屋裡搜出來的,便是從宮裡搜出來的。該算在誰頭上?”
“強詞奪理!”汪荃沒想到她死到臨頭了竟還變得伶牙俐齒起來,當即大怒,“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今日非要叫你知道知道宮裡不是你能肆意胡為的地方!把她押走!”
薑雪寧卻忽然冷聲質問:“你有什麽資格押走我?!”
周圍所有人初時都是有些驚嚇,聽見薑雪寧這一句竟是公然與汪荃叫板,都不由露出驚恐的神情來,以為她是瘋了:汪公公可是內宮總管啊!
汪荃自己也沒想到她竟說自己沒資格,不由輕蔑地笑一聲:“此次搜查乃是太后娘娘下的旨,早說過了宮中可疑人等一律抓起來!別廢話,先押她回慎刑司,等太后娘娘明日處置!”
薑雪寧卻道:“我不是宮裡人。”
她的聲音太過冷靜太過平淡,以至於帶了幾分攝人的森然,本要將她押走的小太監們都是一愣。
汪荃也懵了。
薑雪寧定定地看著他道:“我入宮是為長公主殿下伴讀,是朝廷三品大員薑伯遊家的嫡次女,既不是妃嬪,更不是宮娥,慎刑司要押我,我一介弱女子自難反抗。但也請汪公公掂量清楚,若事後證明我清白無辜,卻偏在慎刑司中有什麽三長兩短……”
慎刑司她怎能不知道呢?
活人進去交掉半條命。
如今連自己的屋裡都搜出“反賊”的東西來,等進了慎刑司,天知道會是什麽光景!若受點傷,破點相,便是安然出來又找誰去說理?
所以此地她是萬萬不能去的。
汪荃在這宮中也算是浸淫多年了,幫宮內不少說得上話的主兒辦過事,有些手段他心知肚明。
只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好不容易等到內務府那幫人倒霉了,輪到他上位,便想借此機會在太后娘娘面前好生表現一番,是以才搞出這麽大的陣仗。
但薑雪寧說得對。
這可不是一點背景都沒有的宮娥太監,而是戶部侍郎的千金。
她要真是逆黨那沒什麽好說的,扔進慎刑司也就扔進慎刑司了;可萬一這背後是神仙打架,他卻二話不說把薑雪寧關進去了,出個萬一,神仙們高高在上不會出事,要背鍋的可是他自個兒!
汪荃也不傻,腦筋一動便也轉過彎來了,隻眯起眼睛來看薑雪寧,像條蛇似的:“好!咱家為太后娘娘辦了這麽多年的事兒,還是頭一回見著薑二姑娘這樣的硬骨頭!這可是你自己說不願去慎刑司的,又覺著咱家沒有處置你的權力,那咱家便對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