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蘇緩緩點頭。
王櫻楠替甘蘇擦擦淚,又擦擦自己的,嘴裡替她委屈:“你說你,怎麽那麽命苦呢……”
甘蘇:“我現在反倒覺得我幸運。”
王櫻楠搖頭:“你是傻,你都這樣了,你還幸運個什麽?”
甘蘇:“至少我還活著,不是嗎?”
王櫻楠突然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彭紀南禮貌鞠躬:“乾媽,老媽,我先走了,老爸來接我了,讓我別打擾你們的二人世界。”
甘蘇噗嗤一笑,這孩子說話的樣兒跟彭越真的像。
王櫻楠眼珠轉溜,“出來吧,人都來了。”
彭越現身,抱起娃,“老婆,我就先走了。”
王櫻楠擺擺手。
甘蘇:“紀南,拜拜,下次帶你見妹妹。”
彭紀南:“好呀,謝謝乾媽。”
彭紀南被彭越帶走,瞬間又安靜了不少,王櫻楠讓甘蘇坐著,自己下樓親自端了下午茶上來,小心把沙冰和蛋糕擺在甘蘇面前,自己則坐在對面,看她慢慢吃著都能笑得像朵花。
甘蘇看她,笑著說:“我都死了,你還給我弄了個指紋鎖。”
王櫻楠托腮:“因為我有預感,你會回來的。”
“楠楠……”
“真的,我真的有預感,你看吧,現在你不是回來了嘛。”
不是預感,是她的遺憾和執念,這四年時時刻刻不曾釋懷,她沒有想過,那晚的晚餐是生與死的交界線,也是永別。
甘蘇不想與她談論這麽沉重的話題,引得她難受,便聊起了孩子,和這四年的生活。
嘻嘻笑笑,幾個小時一會兒就過去了,甘蘇的下午茶也換了一杯又一杯。
趁王櫻楠幫她去拿果茶的時候,甘蘇眺望窗外,城市繁華,她視線低了低,落在當前的街道,來回掃了幾眼,她目光定格在馬路對面的一個人身上,她皺眉。
王櫻楠正好上樓,推開門發現甘蘇看窗外看得入神,便問:“小蘇,在看什麽?”
甘蘇眼神深沉:“楠楠……你看那個人……”
王櫻楠坐下,順著甘蘇的視線看去,“一個和尚,怎麽了?”
一身粗布灰色納衣,寸頭,帶發修行的和尚,手裡拿著串土色佛珠,抱了隻黑貓,黑貓慵懶枕在他臂窩,這和尚挺俊俏,他就這麽站在街道上,卻沒有行人回頭看他一眼,不應該。
除非,別人看不見他。
甘蘇搖頭:“他一直在看我們這裡,你沒發現嗎?”
“興許……他只是在看這棟樓呢?”王櫻楠也不篤信。
甘蘇站起來,肯定道:“他在看我。”
她敢肯定。
和尚忽地衝她緩緩鞠一躬。
甘蘇眉頭擰緊:“他在向我行禮。”
納衣和尚直起腰,便轉身向西側走,甘蘇即刻背著包向外跑。
王櫻楠喊住她:“小蘇!”
甘蘇推門便不見了蹤影,她隱去身形,迅速移動到了樓下,站在他剛才所站的地方,和尚與她隔了五十米遠,還回頭看著她。
甘蘇快步向他走去,心念,你是誰……你是認識我嗎?
和尚卻再也沒有回過頭,反而離甘蘇越來越遠。
*
時辰在手把手糾正著孩子們寫字,他在他們背後來回走著,誰姿勢不對,便用手輕輕碰碰他們的腰,脖子,手,讓他們自行矯正。
小拾認真寫著,雖然歪歪扭扭,但一下午進步很大。
突然間,她停下,有些茫然,嘀咕:“媽媽……”
時辰看她,“小拾?”
小拾回頭仰頭看他,“爸爸,媽媽……”
時辰心一沉,“怎麽了?”
小拾搖頭:“不知道,但是小拾感覺到媽媽了……第一次……”
時辰急問:“感覺到什麽了?”
小拾閉眼,回過頭,手標準姿勢握筆,腰杆挺直,在本子上寫下了幾字——清,靜。
時辰眉目沉然,這字明顯不是小拾自己能寫出來的,“小拾,這字你怎麽寫的。”
小拾乖巧說:“爸爸,我閉起眼,感覺到那個人就是那樣寫的。”
時辰:“那個人?是誰?”
小拾搖頭。
彭越匆匆忙忙出現:“面癱!”
時辰抬頭:“你怎麽了?”
彭越喘口氣:“楠楠說甘蘇跟一個和尚跑了!呸呸呸,不是跑了,就是她剛才和楠楠聊得好好的,突然就去追一個和尚了,那個和尚好像認識她!”
“和尚?”
一陣風,卷來成片楓葉,化為紅袍男子。
紅楓環顧四周:“你們看見寅雙了嗎?”
彭越眨眼:“寅雙?寅雙又怎麽了?”
“今天我一天也沒看見他。”
彭越:“你不是剛好嫌棄他嘛,怎麽關心起他了。”
紅楓白他眼,看著氣氛不對,問:“怎麽回事?”
時辰只是說:“我回家一趟,你們照顧好孩子。”
時辰眨眼便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