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蘇不存在了,日晷的歷史上沒有了這個人,她唯一停留的地方,只有他的記憶和王櫻楠的記憶。
時辰看他愣愣的模樣,垂眸低眉繼續翻書。
彭越撇個嘴,“我走了,回家了,你早點睡。”
“嗯。”他隨口答。
彭越深深看他一眼,隻好作罷離開,他知道他的,他肯定不會聽話。
彭越走到門前,忍不住回頭吐槽,“你說你在這棟別墅旁又造了兩棟別墅乾嗎?你又不住!你錢多是不是?你錢多就給我啊。”
時辰頭也沒抬,說:“我養狗啊。”
“一條狗住兩間別墅?”
“嗯。”
“……”
彭越背著他碎碎念許久,才關門離開。
時辰睨眼被大聲關上的門,眉頭也不皺一下,接著看書。
他就這麽安閑自若,靜坐了兩小時,打斷他的是手機的鬧鍾。
他看了眼鬧鍾上的提示——吃飯。
時辰合上書起身,走了幾步,他又折回來,倒了杯彭越沏的茶,抿一口,他蹙眉,冷了,太澀太苦。
他放下來,走了出去。
走到二樓,走廊盡頭打通了,連通著新造的一棟別墅,他走在透明玻璃造的嫁接橋,外頭在下大雨,雨水順著玻璃流下,他愣愣駐足看了會兒,才進到新別墅。
他在廚房捯飭了好一會兒,端著東西走到二樓的角落。
他把準備好的飯放在地上,隨後眼睛一眨不眨覷著毛絨絨窩裡躺著的那隻小狗。
“吃飯了。”他聲音溫和,不似剛才跟彭越對話那本冷淡。
小狗哼唧一聲,抬個頭看他,可是又懨懨趴著。
“不吃飯怎麽有力氣。”
“嗚……”
時辰動了動嘴角,想要擠出一個笑,可是嘴角扯了下,他便停了下來。
他頓頓想了很久,才發現自己不會笑。
他活了這麽久,沒什麽值得他笑和高興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很無聊很平淡。
“吃飯。”他伸手摸了摸小狗的腦袋。
小狗才湊出個腦袋,吧唧吧唧吃兩口。
他眼神帶笑,只是表情依舊僵硬。
蹲了會兒,他起身,又原路折回。
再次經過玻璃橋,他又停下腳步,這次看得比以往更長久,雨勢漸漸變小,時辰眉頭微皺,才邁步走去二樓的那個房間。
他推開門,房間的格局已經變了,這個房間現在比以前的大了兩倍,他打通了兩間屋子,才造成現在這樣。
牆面依舊星空浮沉,可只有六面方牌好好存留。
子白,亥月,午倉,卯巨,未太,戌水,這六塊方牌煥然一新,生命十分強盛,下頭的小圓片上都刻著字,字栩栩如生。
剩余的六塊方牌或多或少都有裂痕,下頭的小圓片沒有任何字跡。
時辰走近,湊過去看右斜方的那一塊。
“嘀嗒——”
雨水墜地的聲音,光亮掠過一塊棱角。
他驚訝揚眉,伸手握住那塊方牌,手上的濕意提醒著他外頭下雨了。
“醜金……”他低語。
四年前那晚,日晷破裂他弄丟了七個時,一個時死去,他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找到了死去戌水的繼任者和失蹤卯巨的繼任者。
那時他為了拯救破裂的日晷,耗盡了力量,以至於之後發生了什麽印象無幾。
他記不得,更何況午倉。
午倉提起那夜總是支支吾吾的,日晷也缺漏了那一塊,時間久了,他也沒興趣去深究什麽。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找回剩下的六個時,他們明明脫離了日晷,可仍舊守護著日晷,這樣他並不能尋找可以替代的繼任者。
時辰搓了搓兩指,隨後湊到鼻前,手上是剛才摸的方牌上滴落的雨水,有時間的味道。
時辰抬眸覷著“醜金”的方牌,等了四年,終於有一個出現了。
*
剛下雨,一條條水泥小道積了水,有人慌慌忙忙跑過,踩了坑濺起一地髒水。
羅城賭博一條街,出了名的不是賭錢,是賭運,你把你的時運賭下來,輸了,贏了,買賣不虧。
到了凌晨店家一個個開門,支起門前小棚,打哈欠伸著懶腰,迎接客人。
“又跑了一個?”街口王阿姐揉揉膀子。
“能賭的都賭了,估計是被嚇跑了唄。”對面一個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接話。
王阿姐:“李胡子,你把胡子剃剃,真邋遢。”
李胡子摸把自己的短胡子,“你把你衣服穿穿,真騷氣。”
王阿姐白他一眼,扭著腰,旗袍下的白大腿脫隱若現,她支在木窗旁,看著坐在街尾那家店門口的人說,“大傻,你怎麽又把別人嚇跑了。”
“嘿嘿……”店門口坐著的人傻笑。
“說你傻還真傻……”王阿姐無奈笑笑。
“嘿嘿……”
“吱嘎——”
街尾的店門被推開,裡頭走出來一人,她仰頭看著傻坐下凳子上的大個子。
“進屋啦,”她扯著他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