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柏煜製止她說下去。
老婆婆素來嚴苛:“這丫頭在我們引路人眼裡就是現世的黑戶,你知道以後處理起來會有多麻煩嘛。”
甘蘇心領神會,大概是她的出生,讓他們為難了。
“誰說她是黑戶!”帶磁性的男音在空氣中響起,語氣不服,還有些傲然。
甘蘇坐直,是卯巨,能用這種口氣說話的,除了他還能有誰。
甘蘇身後有風聲,而後便是腳步聲。
一雙手搭在她肩上,輕按著,似在暗暗對她說:寬心吧,有我在。
甘蘇稍稍偏頭,余光瞥見隨風飄起的紅袍,想著他的孤寂,想著他求而不得,從一而終的心,對他有些改觀。
卯巨輕輕摸著甘蘇的腦袋,一臉寶貝的緊的模樣,“甘蘇是我開後門帶來的孩子,有確切的出生年月日,精確到分和秒,怎麽就是黑戶了,林麗琴,你說說看。”
林麗琴,老婆婆的本名,這些年,很少有人叫了。
老婆婆布滿褶子的臉寫著不悅,“卯巨,你和上一任日晷守護者楊源一起做了這樣的事,你怎麽還能理直氣壯說出口!”
卯巨嘴角勾起笑,“我做什麽了?你說說看啊,我不過是將甘蘇的出生日期控制在了我管理兩個辰,幫楊源省去了麻煩而已。”
老婆婆:“換做其他幾個時,會幫著日晷守護者做這樣的事嗎!”
卯巨姿態驕橫,“反正我做也做了,你能耐我何?”
老婆婆拍桌而起,指著甘蘇:“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把她扔過往生路,讓她永遠無法.輪回。”
卯巨氣焰上來了,“你試試看!”
甘蘇在旁不敢吱聲,柏葉也嘴裡包著個饅頭,假裝沒聽見吵架。
柏煜站起來,向兩邊伸出手,做了個消氣的動作,“好了好了,不要吵了。媽,這又乾甘蘇什麽事,是我們的錯;還有你,卯巨,這麽些年,怎麽沒見你改改脾氣。”
卯巨推了下半鐵面具,嘀咕一聲:“楊源寵的,我為什麽要改……”
這句話興許別人沒聽見,但甘蘇聽得真切。
老婆婆重新坐下,柏煜也坐了下來,他看著老婆婆,認真說:“媽,當年是我有意隱瞞,怪不得他們。”
老婆婆氣不打一處來,“你還真是瞞著我跟楊源稱兄道弟,把自己命也搭進去了!”
柏煜:“楊源兄與我是志同道合的朋友。”
老婆婆無奈歎息搖頭:“你糊塗啊,他將這丫頭和她母親的亡魂召回,那時他有想過你嗎?你去追,被時辰之力彈回,一部分靈魂融進了甘蘇心裡,之後身體大病小病不斷,他為你考慮過,你又為自己考慮過嗎?”
卯巨在旁擺弄甘蘇的短發,話聽進了耳朵,眉頭一蹙。
柏煜搖頭:“媽,靈魂分離的事情只是意外,我沒想到,已經去世的楊源兄自然更不會想到,你又何必執著於此呢?”
“就你心大!你媽我就是小氣,是吧?”老婆婆朝著他的手臂就是一拳,“你失職啊失職!你的引路人,你要是狠下心,這丫頭現在還會在這兒嗎?”
柏煜沉默,這點他無話可言。
卯巨也重重拍了下石桌:“林麗琴,你實在要算帳,就找楊源算帳啊,實在不行就找我,楊源是主謀,我是幫凶,柏煜就是臨時插了一腳,沒再收回她們母女的亡魂而已。”
老婆婆氣得說不出話,“一個逆轉時辰召回亡魂,一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接受了這個無年月生辰的丫頭,還有一個幫著瞞,就你能!”
幾人都不再說話,甘蘇喝了口涼茶,這才敢插嘴,“婆婆,我們還有正事……”
老婆婆長歎口氣,精明看向卯巨,“既然柏煜幫你們瞞了這事,你也幫他一回,如何?”
卯巨彎腰,手臂壓在甘蘇的一邊肩上,臉貼甘蘇很近,甘蘇偷瞄他兩眼,發現他揚唇笑著,眼神溫柔看她,還輕摸兩下她的發絲,“這個嘛……”
他語調嚴肅忽而起來:“林麗琴,有點你說錯了。”
卯巨看向老婆婆,這一瞬,甘蘇發現他的眼神變了,他慢慢走到老婆婆身邊,站在她與柏煜之間,抬起下巴,傲氣說:“楊源知道柏煜靈魂分離的事,他也早為他鋪好了後路。”
甘蘇望著他認真的神情,不容別人質疑和詆毀楊源半分的模樣。
老婆婆和柏煜吃驚,異口同聲說:“楊源早知道?”
卯巨覷著甘蘇:“嗯,甘蘇出生,看到她的第一眼,他便知道了。”
卯巨淺笑,紅眸漾出柔情:“去世之前,他還向我交代了柏煜的事情,只要他開口,我一定會為他辦到。”
老婆婆不解:“那他為什麽不早些說,早些將柏煜的靈魂從丫頭身體裡取出來,這樣小煜可以活得更久些啊……”
卯巨冷眼覷著老婆婆:“你以為楊源沒想過嗎,是小煜貪戀甘蘇的氣息,不肯離開。”
老婆婆皺起眉頭。
“小煜的靈魂那時候很虛弱,甘蘇的氣息蘇正好給他提供了養分,他不肯抽離,最終楊源沒轍,隻好作罷。”
卯巨望向天邊的朝陽:“楊源算準了小煜靈魂能養足的日子,讓我時刻注意著他的氣息,只要他出現了,就讓我幫著送過往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