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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遠離了城市喧囂的千裡之外,風雪連天夜,天光破雲影。
阿胭縮在被冰晶凝滿枝頭的樹下,目之所及,一片雪原。
這裡已經是常人難以找到的邊界。
只要她找到人界的結界,就有希望找到霞蔭山的所在。
隻休息了一會兒,阿胭就繼續往風雪更深處走去。
十步一跪拜,她用自己的虔誠已經走過好多個白天黑夜。
她不怕人間的冷,可邊界的雪,卻是可以凍入骨髓血液的。
可即便是這樣,阿胭也還是強忍著刻骨的寒冷,滿懷期待的往凡人眼中的絕地裡走去。
這一輩子,阿胭從來沒有刻意怨恨過誰,也從來沒有把仇恨放進心裡。
她生來,就是一個明淨純然的姑娘。
數百年前放月亭裡握著她的手,教她鋪陳墨色,暈開山水的少年郎是她這一生仰望的滿月星輝。
曾經的荷塘輕舟,湖畔細雨,一幕幕,一幀幀,都清晰地留在她的腦海裡。
他曾是個會笑,會惱,會抓著她的手,教她握筆,教她認字的溫柔少年郎,而這一世,他雖看起來清冷如霜,可內心仍如當初一般赤誠善良。
他從來都沒有變過。
她喜歡的人,即便是千年萬載,也永遠是她最喜歡的模樣。
多喜歡他呀……那是阿胭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執著。
數百年前西山一別,從此歲月輪轉,記憶更迭,她沉睡,他輪回。
好不容易失而復得,阿胭不想再像百年前那樣了。
這一輩子,她隻喜歡他,也甘願為他十步一跪,重新求一段機緣。
鵝毛大雪紛紛落下來,有些落在她的面龐,肩頭,她卻已經被凜冽的寒風吹得麻木了。
抬眼一望,廣闊的雪原盡頭,是繚繚長煙,朦朧萬裡。
眼前的所有在一瞬間扭曲模糊,她毫無預兆地重重摔在雪地裡,手肘嵌在厚厚的積雪裡。
恍恍惚惚的時候,她好像聽見了自己微沉的呼吸聲。
快要失去意識之前,她的眼角有眼淚滑下來,滴進積雪裡,了無痕跡。
阿澈,你在哪兒?
我還能不能……找到你啊?
濃深的夜裡,漫漫大雪飄落,廣袤雪原上,一抹瘦弱的身形縮在雪地裡,身上已經覆著一層薄雪。
“胭胭!”
“胭胭你醒醒!胭胭!”
有人叫了她好久好久,阿胭漸漸恢復意識的時候,聽見了熟悉的聲音。
落了細雪的睫毛顫了顫,她費力地睜開眼時,模模糊糊地,看見了熟悉的輪廓。
“胖……虎?”她有點艱難地咬字,乾裂的嘴唇浸出血色。
也不知道是為什麽,那麽多天忍著絕望的她都沒有輕易掉眼淚,卻在見到白舒晏的這一刻她的眼淚就一顆顆地掉下來,她無助地抓著他的手,“胖虎,胖虎……”
抱著她的白舒晏聽見她的聲音就已經控制不住了,那雙微紅的眼睛裡砸下一顆眼淚,他有點失控地抱著她的肩膀,“你是個傻子嗎?一個人就敢往雪境跑?!”
她哭紅了眼眶,哭著說,“可是我找不到阿澈了,我找不到他了啊……”
偌大的雪原,白舒晏只聽見她無助的哭聲。
恍惚之間,他好像又想起了數百年前的西山月夜,埋在塵土之下的那枚血玉數天不止的哀鳴。
白舒晏抱緊她,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他嗓音乾澀,什麽也說不出來,最終只能低低地回,“我知道,我都知道……”
西山多少年,白舒晏和她相處了多少年。
他和她已經是數百年的朋友,她的心情,他最能體會。
而百年前妙青死的時候,他也和現在的阿胭一樣,絕望又無助。
“我想他了……”她哭得眼淚一顆顆不斷砸下來,嗓音細弱顫抖,“我好想他……”
白舒晏眼眶憋紅,嘴唇微顫。
風聲帶雪,夾雜而來,他沉默良久,再開口時,語氣堅定,“胭胭,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找到他。”
哪怕在九天之外,哪怕超出這世間的山川湖海。
胭胭是那麽好的姑娘,這是白舒晏在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就知道的事情。
她值得這世間所有美好的事情。
當時年少,他還曾只是一隻膽小懶散的白羆。
他也是西山,被欺負慣了的弱小妖修。
可是在阿胭的保護下,他一天天成長,一天天強大,最終成了西山的山主。
縱然成長之痛,痛入骨髓,但因為阿胭,他也學會了勇敢。
西山的白羆和他在溪邊桃樹下挖出來的血玉是一輩子的好朋友。
白羆發誓,會永遠保護她。
無論過去多少年,他都永遠記得。
風雪漸盛時,阿胭隱約聽見了有人在喚她。
抬眼往遙遙遠處望去時,阿胭一眼就看見了那三個不算清晰的身影。
他們正朝這邊跑過來。
“胭胭大王!”
“胭胭大王我們來啦!”
“大王大王!”
是胡驍他們。
那一瞬間,阿胭眼眶裡又有眼淚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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