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吟在他手後鼓鼓嘴,無聲地屈膝一福,就嚴肅地向外退去了。
這小脾氣!
沈玄寧放下手,好笑地看著她往外退。等她出了殿,他便走向了膳桌,然後挑了道蘇吟愛吃的八寶豆腐,讓馮深著人給她端過去。
“就說是她今天差事辦得漂亮,有賞。”他說著兀自笑了一聲,又道,“也讓她別賭氣,好好吃飯。”
這八寶豆腐端進蘇吟房裡的時候,蘇吟在心裡暗自給了它一記白眼。不過,她到底還是好好地把這菜吃了一些。
因為她著實愛吃嫩豆腐,八寶豆腐、蟹黃豆腐、豆腐腦一類的東西她都很喜歡——她可不是為了賭氣會和好菜過不去的人!
用完了午膳,蘇吟踏踏實實地睡了個午覺,到了時辰自有小宮女來叫她起床。她更衣梳頭後,再去幹清宮當值。
到乾清宮門口時,蘇吟遠遠地看見個人。這人於她而言也不陌生,便笑吟吟地上去福身見禮:“崇王殿下安。”
沈玄宗聞音回頭,見是她,頷了頷首:“蘇姑娘。”
蘇吟直起身:“殿下有事覲見?”
沈玄宗含笑點頭:“是,有勞通稟。”
蘇吟又向他福了福,便進了殿去。寢殿中,沈玄寧也午睡剛醒,正由宮人服侍著更衣。蘇吟上前揮退了他面前的小宦官,徑自幫他系衣帶,邊系邊道:“崇王殿下來了,說有事覲見。”
沈玄寧淺怔,旋即道:“快請他進來!”
這幾年,他們的兄弟關系都還是不錯的。關於婉太妃的事,沈玄宗至今都還不清楚,不過沈玄寧也琢磨好了,這事兒不可能一直瞞著,等再過兩年就慢慢解釋給他聽。
他們都漸漸長大了,讀的書也都不少。這其中的道理,於四弟而言也不難懂。他若能平靜接受,他們便還是好兄弟;若不能也無妨,他皇位一日坐得比一日更穩,已非四弟一個清閑王爺能夠撼動,到時他們各走各的路,他不多去為難四弟便是。
而對於婉太妃,他也沒什麽太多的愧疚。她與母后之間不過是勝王敗寇,並無善惡之別。再者,母后雖然把婉太妃關進了冷宮,吃穿用度上卻都沒虧待過她,一切仍照著太妃的例來,這是母后的大度。
若婉太妃是勝了的那一方,會用同樣的大度待母后麽?沈玄寧說不好,他沒理由那麽天真地貿然做這種設想。
片刻工夫後,兄弟二人便在正殿見了面。沈玄宗此番前來是為謝恩的,他在三日之前受封了崇王,按規矩是該今天來磕個頭。
沈玄寧在他叩首後親自上前扶了他起來,問他:“去見過順太妃了?”
“去過了。”沈玄宗點頭,接著便道,“臣弟想求個旨。”
“你說。”
“這四年,都是順母妃照顧臣弟。她這人不善交際,在宮中也沒什麽人走動,臣弟想把她接到王府裡去。”
沈玄寧聽言一哂:“應該的。改日我跟母后說一聲,讓順太妃先準備著,等天涼快些再往外搬。”
近來確實太熱了。
沈玄宗一揖:“多謝皇兄,還是皇兄想得周到。”
然後兄弟兩個落了座,又說了些有的沒的,還聊了點近來的功課。沈玄宗說最近先生對他太嚴厲了,他時常要苦讀到深夜,沈玄寧扯了扯嘴角,無聲地看著他。
“……皇兄您當我沒說。”沈玄宗後知後覺地回過味兒,皇兄打從登基之後,每天都要苦讀到深夜。
他又立刻窘迫地繼續尋了話題,看向蘇吟道:“皇兄日日苦讀,隻好勞蘇姑娘多照顧了。”
“你可算了吧。”沈玄寧瞟著蘇吟,悠悠搖頭,“她啊,睡得晚一些第二天就哈欠連天,連續來兩三天,眼眶就跟挨了拳頭一樣,不敢讓她照顧。”
“……那是因為奴婢起得早!”蘇吟憋不住地為自己辯駁,“奴婢總得在皇上起床之前就過來當值才行呀,之前還得盥洗更衣,至少要比您早起一個時辰呢!”
“是是是,你辛苦,你最辛苦。”沈玄寧一臉認真,點頭點得像搗蒜。
沈玄宗笑出聲,又道:“我這出宮開府了,蘇姑娘有空不妨告個假,去我那兒坐坐,躲個清閑?”
沈玄寧倒先一步點了頭:“這主意好,改天朕跟她一起去你那兒坐坐,她躲個清閑,朕躲一日的功課。”
蘇吟自然是拍手叫好!進宮四年了,她都還沒出過宮門呢,壓根不清楚京城到底什麽樣子,早就想出去逛逛。
這事便就這樣基本定了下來。當晚,沈玄寧忙完功課後便去了慈寧宮,跟太后提了四弟想接順太妃出去的事。
太后聽罷點了點頭,也說:“應該的。”接著又淡淡問他,“他沒提婉太妃?”
“沒有。”沈玄寧輕喟,“幾年都杳無音信,四弟大概也放棄了。”
太后有些唏噓:“到底委屈他了,他是個好孩子。”
“是。”沈玄寧頷首頓了一頓,又道,“母后,我覺得……許該把他得封崇王的事告訴婉太妃一聲?”
太后秀眉微鎖:“為何?”
“母后您說過,皇位到了婉太妃跟前又沒了,她不會那麽輕易死心。我想,她即便在冷宮住了四年,也未必就會死心。”他略作沉吟,續說,“但她若此心不死,來日最後深受其害的,其實是四弟。如此這般,倒不如讓她知道四弟現下過得很好,一生榮華無憂。她但凡真肯為四弟考慮,就不會再涉險爭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