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恍惚間感覺,似乎就在昨天,父皇還握著他的手教他寫字呢。父皇會告訴他哪一筆寫得不好,也會把他寫得好的用朱砂圈出來……
可是實際上,父皇上一次教他寫字,已經是一年前了。
父皇不在了。
沈玄寧渾渾噩噩地走進東宮,進入寢殿時看見床上坐著個小姑娘,怔了半天才回想起自己把蘇吟帶回來的時。
蘇吟想起床離開,沈玄寧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沒事,你睡吧。“言罷又跟柳姑姑說,“您也去休息吧,我想自己待會兒。”
“殿下……”柳姑姑想安慰安慰他,但喚了一聲後,卻又不知該如何安慰。天家的父子情分複雜得很,旁人說不清楚,安慰也安慰不到點上。
柳姑姑便隻好依言告退了。她一走,殿裡就再無其他人,只剩蘇吟坐在床上忐忑不安地看著沈玄寧。
沈玄寧坐到了書案前,伏在案頭髮愣。蘇吟看了半晌,邊跟自己說還是躲太子遠點好,邊又覺得這個小哥哥現下很可憐。
至親離世的日子,太難熬了。她的父母是前後腳染上疫病走的,她有好長一段時間既睡不著覺也吃不下東西,最後鬧得自己也大病了一場。
是以沈玄寧又在那兒怔怔然趴了一會兒,就感覺一隻小手在他肩頭點了點。
他瞥過去,一歎:“你幹嘛?”
“我睡夠了,殿下去睡吧!”蘇吟道。
沈玄寧搖搖頭,轉向了另一邊:“你別管我。”
“那……去躺一會兒也好啊。”蘇吟又說。
沈玄寧一下子不耐煩了,一拍桌子坐直了身:“你好煩!我父皇去世了,你讓我安靜一會兒行不行!”
“……”兩個小孩突然視線相撞。沈玄寧滿目不快,但蘇吟一雙烏溜溜的水眸還是望著他,也沒退縮。
兩息工夫,沈玄寧好似被她盯得更煩了。他焦躁地緩了口氣,語氣生硬地問她:“你傷好了嗎?”
“啊?”蘇吟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轉瞬就被他捉住了手。他捋起她的袖子看了眼,接著就把她往床上推:“傷沒好你就好好休息,不要管我,我才不用你管!”
蘇吟被他推得坐到床上,他又不由分說地把她的腿也推上去,接著就給她蓋被子。蓋完被子他剛要走,被她一把拉住了:“你睡一會兒嘛!你還生著病呢,這樣會病得更厲害的。”
“我都說了你別管我!”沈玄寧煩透了。他想她再多說一句話,他就把她轟出去。
然而她的下一句話是:“可你喝了我的血啊!”
蘇吟的秀眉緊緊地鎖了起來:“你拿我的血當藥引,喝完又不好好養病,我不就白挨這麽多刀了!”
她邊說邊下意識地撫了撫自己的胳膊。隔著中衣的衣袖看不見那些刀傷,但他知道裡面是什麽樣子。
“你……”沈玄寧一時真的被懟懵了,他杵在床邊怒瞪蘇吟,“你拿這個威脅我?!”
“這怎麽是威脅你呢?”蘇吟仍自蹙著眉,望著他認真道,“難道不是這個道理嗎?喝了藥,自然要好好養病,不然殿下就白吃那麽苦的東西了,是不是?”
“……”沈玄寧發覺自己說不過她,滯了一滯,顯帶怒意地蹬了鞋又上床蓋被子。
蘇吟滿意地笑起來,接著自己就要下床去,卻被沈玄寧一抬胳膊攔在了床裡:“你幹什麽?”
“我睡夠啦,我出去待著。”她道。
“不行!”沈玄寧負著氣很霸道地說,“你哪兒都不許去,非讓我睡覺,你就得在這兒待著!”
說完他就不理她了,拽過被子將自己蒙住。
蘇吟無奈地瞅瞅他,小心翼翼地想繞到床尾再溜走。但才剛動了動,他就又說話了:“我告訴你!”
蘇吟後頸梗住,他撩開被子冷眼瞪她:“我是太子,你懂嗎?父皇駕崩,我馬上就要當皇帝了,你不聽我的,就叫抗旨!我殺你全家!”
“……我全家就我一個。”蘇吟不服不忿地小聲抬了一句杠,然後在他眼中噴薄而出的怒意中沒骨氣地躺了回去,“不走就不走,那麽凶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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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辨是非
兩個小孩雖然各自賭著氣,還是很快就都睡了過去。
寅時,宮人們魚貫而入服侍沈玄寧起床上朝時,定睛一瞧,不由怔了一怔。
兩個小宦官猶豫著看向徐文征,徐文征蹙起眉頭。柳姑姑倒是仍從容自若,上前輕拍了拍沈玄寧的肩頭:“殿下?殿下。”
沈玄寧醒過來,揉著眼睛看她。她笑了笑:“殿下該起了。今兒個早朝,很要緊。”
是,先皇去了。太子今天要宣布這件事,宣布自己承繼大統,還要著禮部安排登基大典一類的事宜,自然很要緊。
沈玄寧安靜了一會兒便坐起了身。柳姑姑剛要招呼小宦官上前服侍他更衣,他豎指“噓”了一聲:“我們去側殿!”沈玄寧指指蘇吟,“不要吵到她,讓她繼續睡。”
柳姑姑點點頭,又打了個手勢,示意宮人們先都到側殿候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