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一晚睡在了東宮的側殿中,起床更衣梳妝後就尋去了寢殿。柳姑姑隻道她是來找沈玄寧的,溫聲解釋說:“皇上這幾日要去幹清宮守靈,朝中還有許多事要他過目,大概都要晚上才能會東宮了。”
蘇吟卻搖搖頭,道:“我不找他,我找您。”
“找我?”柳姑姑淺怔,笑問,“有什麽事,你說吧。”
蘇吟便仰頭望著她說:“您教我宮中的禮數規矩,好不好?”
“禮數規矩?”
“嗯!”蘇吟點頭,“我……本來是進宮做宮女的,但是剛進宮就被徐公公叫走了,什麽也不懂……”她說著不由有些懊喪起來,蹙起眉頭歎了一聲。
柳姑姑噙著笑蹲下身:“你別急,等你病好了我就教你。”
“我已經好了!”她執起柳姑姑的手往自己頭上按,“我已經不發燒了,您摸摸?”
柳姑姑直被她可愛得心裡一軟,依言摸了摸,見確實不燙了便應了她,而後把她帶回了側殿,
柳姑姑先跟她說了些稱呼上的規矩,比如什麽樣的叫姑姑、什麽樣的叫嬤嬤,再比如,宮裡現下已經沒有“莊妃娘娘”了,皇上今兒一早尊她做了太后、還尊了多位太妃,日後便要稱她們太后和太妃。
接著就是正經的如何走路、如何見禮。宮裡的規矩多,多就多在它細致,同資歷的宮女見面和見姑姑、見嬤嬤的禮數都不一樣,在路上偶遇和正經見面的規矩也有所不同,條條框框多得很。
“你要是在宮道上見到年長的姑姑、嬤嬤,要讓道一旁等她們先走。”柳姑姑耐心解釋著,繼而一笑,“但你要是和皇上一道出去,可千萬別停下來等她們。”
這是明擺著的道理,蘇吟不由也笑起來:“我明白!”
而後她便跟著柳姑姑練了一整日的禮數,從最簡單的萬福到各種大禮都學了。蘇吟這才知道,以她現在這末等宮女的身份,不論是見皇上還是見太子,都是該行大禮的。
於是當晚,沈玄寧守完靈回到東宮一進側殿,就見蘇吟如見神佛般跪下便拜。
“……我來看看你,你幹什麽啊!”他好笑地跑過去拽她起來,她低著頭道:“奴婢今天跟柳姑姑學規矩了。”
“哈哈哈哈,那你也不用行這麽大的禮,又沒有別人。”他說罷摸了摸她的額頭,見她不燒了,又問,“你吃晚飯了嗎?”
蘇吟搖頭說還沒有,他便拉著她往寢殿走去:“我也沒吃,我們一起吃!”
孝期所有的菜都是素的,整個皇宮都見不到一點葷腥,所以沈玄寧這兩天餓得都特別快。今天下午,他甚至一邊跪靈一邊就忍不住地想起了好吃的來,心裡很內疚地覺得自己不孝。
柳姑姑今日也還沒跟蘇吟講宮女絕不能跟皇上同案用膳的事……畢竟一般而言宮裡也不會有這種事。蘇吟便高高興興地跟他吃了起來,還被他塞了好幾筷子菜。
“這個好吃。”他往她碗裡掖了一片紅燒素魚。
“這個也不錯。”素鵝。
“這個你也嘗嘗!”素鴨。
在旁侍膳的宦官臉都嚇綠了,但皇上自己高興,哪輪得著他說不行?一頓飯便這麽其樂融融地吃了過去。
用完晚膳,沈玄寧又往外走。他還得回乾清宮守一守,再晚些才好回來睡覺。
蘇吟匆匆回房加了件衣服,跑出去追他:“奴婢陪您一起去!”
“你去幹什麽?”沈玄寧停住腳,她道:“太后說讓奴婢好好侍奉您!”
“有這麽多宮人呢。”他指指身後,“你去睡覺吧。守靈而已,又沒什麽事要你做。”
可蘇吟不肯,執拗道:“奴婢都答應太后了!”
她昨日是認認真真跟太后磕頭髮誓一定做好分內之事的,做人要守信!
“好吧好吧……”沈玄寧強不過她,隻好帶著她一道去了。但到了乾清宮,他不敢讓她跟旁的宮人一樣候在外面,怕她受凍再生病,就領她一起進了殿。
然後他跪在靈前、她守在旁邊。臨近亥時的時候,蘇吟見又有個和他年紀相仿的男孩子進來,便小聲一喚:“皇上……”
沈玄寧扭頭看她,她引著他的目光往外看。沈玄寧轉頭一瞧,就站起了身:“四弟?”
“三哥……”沈玄宗垂頭喪氣地走進來,到了他面前時,突然忍不住哭了,抬手抹起了眼淚。
“你別難過……”沈玄寧趕忙寬慰他,“父皇看到你哭,也會傷心的。”
可沈玄宗搖搖頭,抽噎著說:“我找不到我母妃了。”
“啊?”沈玄寧一愕,首先想到的便是父皇離世那晚婉太妃還來過乾清宮。但他沒直接說這些,隻問道,“怎麽找不到了?”
“我不知道,母妃就是不見了!”沈玄宗一味地抹著眼淚,“母妃那天……那天聽說父皇駕崩,便說要去幹清宮,可之後就沒有再回去,宮人們也不知她去了哪裡。”
一個大活人,不可能無緣無故地沒了。
沈玄寧不清楚原委也知必有蹊蹺,便暫且哄著他說:“你別急。回頭我幫你查一查,一定能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