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沿路護駕兵馬的大權,他不會交給胡驍。這事他打算交給楚霽,也算讓楚霽正經地露個臉。
在外立戰功的“露臉”和在禦駕邊上“露臉”是不一樣的。
至於后宮嘛……
儀妃胡氏就算了,帶她去,只怕還不夠在官員面前丟人的呢。
但對於皇后,沈玄寧有意維持好當下的友好和客氣,他便簡單直接地去問了她,讓她自己拿主意。
他的意思是,在山西和河南的時候,難免會過得湊合一些,總不能在災區還錦衣玉食。但若她覺得宮裡悶得沒趣兒,想出去走走,那就帶她一起去。
結果湯盈霜抬頭就問:“蘇吟去嗎?”
“……”沈玄寧嗓子裡噎了一下,神情不由自主地複雜,“你跟她才見過幾面,倒是挺喜歡她?”
漂亮又機靈的姑娘,誰不喜歡?
湯盈霜心裡念著這句話,面上恭肅道:“蘇姑娘人美心善,臣妾跟她投緣得很。”
沈玄寧嗤地一笑:“她去。不過跟在宮裡一樣,她得在朕身邊跟著,大概沒空陪你。”
“……那臣妾不去了。”湯盈霜興致缺缺地嘖了嘖嘴,又道,“也罷,臣妾在宮裡壓著點儀妃,免得臣妾出去了,她把太后氣著。”
就儀妃那個脾氣,她半點都不覺得她會因為要直接面對太后而有所收斂。
這事也挺奇的。二人從大選一道走過來,挑人的那三兩年的時間裡,她完全沒覺得儀妃這麽嬌縱。
可想而知,她那時是怕自己選不上。可是,現在她難道就不怕皇帝廢了她了?也不知是怎麽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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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聖駕在一個半月後從園子裡回了宮,又過了小半個月,便出了京,前往河南。
這段路不近,蘇吟從沒經過這麽遠的顛簸,頭幾天覺得難熬得很。沈玄寧也一樣,七八天下來就瘦了一大圈,看得蘇吟提心吊膽的。
於是在他又一次在驛館裡熬夜回折子的時候,她差隨行的侍衛去周邊講究些的酒樓給他買了一盅雞湯。
雞湯仍舊要按禦前的規矩先試毒,一切穩妥後,她便將湯端了進去,勸道:“都三更天了。皇上喝口湯,早點睡吧,明天還得趕路。”
沈玄寧沒應聲,鎖著眉奮筆疾書,蘇吟一瞧就知道這落筆間帶著火氣。
她就又喚了一聲:“皇上!”
沈玄寧強沉了口氣,暫且撂下筆,手摸過來,執起湯盞喝了一口,又接著寫。
口中道:“湯不錯。你先去睡吧,不用管朕。”
“皇上有什麽事,都明天再忙吧,天真的不早了。”蘇吟柔聲道。
他再度撂了筆,重重地倚到了椅背上,揉著太陽穴,無聲地緩了會兒勁兒。
蘇吟趁機就上前把紙筆都收了,他卻睜了睜眼,道:“別收,朕得寫完。”
說完他重重一歎:“真氣人。山東山西兩地的巡撫非要到河南迎駕,朕用得著他們迎?尤其是山西,鬧著災呢。”
官員們也是好心。
這句話在蘇吟心頭一劃而過,但最終,她沒活這個稀泥,隻鎖眉道:“這是真糊塗了。封疆大吏扔下百姓來迎駕,百姓若知道了,還不得戳著皇上的脊梁骨罵?”
沈玄寧氣得一笑:“可不是,他們想得還沒你一個姑娘家明白。”
若是百姓安居樂業之時,那也就罷了。眼下鬧著災,他一路上都行事謹慎,生怕給人添亂,底下的官員來這一套?
這道理難懂麽?
蘇吟是聰明,但她畢竟是個不理政事的姑娘家,她都能想到說明不難懂,但官員們偏偏想不到。
說他們笨?沈玄寧覺得,他們未必是笨。只是多年來行媚上之事行慣了,為人都昏聵了起來,所以才不往那邊去想。
他於是又熬了兩刻工夫,回了一封沒有分毫客氣的折子,把兩省官員罵了一通。然後著人四百裡加急地往山東山西送,要求必需在天明時分送至兩地,免得這幫昏官給他招罵!
但即便如此,到了河南之後,沈玄寧還是發了好大一通火。
因為他在河南官吏給他準備的行館之中,看到了平遙牛肉和清徐葡萄,另外還有久負盛名的汾酒。
原本陪著笑準備覲見的河南巡撫一進屋就挨了頓罵,禦前宮人們在外瑟縮著聽皇帝摔杯子。
“平遙受災沒有?清徐受災沒有?”沈玄寧指著他斥道,“山西巡撫糊塗,你也糊塗?幫他獻這種東西?!”
接著又是啪的一聲,但這回摔的應該不是杯子了,不知是什麽。
“你們的這份心,就不能用在災民身上是不是!”
這回連候在外頭的楚霽都縮了下脖子,壓音跟馮深說:“本就旅途勞頓,皇上可別氣壞了……”
“可不是……”馮深鎖著眉歎氣,“但這會兒,不能進去勸啊!”
這會兒還不誰進去誰掉腦袋?
話音落處一扭頭,他就看見蘇吟過來了。
蘇吟這是剛在屋裡收拾好,重新梳妝過,也更了衣。楚霽和她許久沒見,看得好一陣恍惚:“……蘇吟。”
“將軍。”蘇吟平靜地頷了頷首,便看向了馮深,馮深趕忙拉著她走開了兩步,說了說裡頭的情況,又央她去勸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