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媽媽昏迷多年,醒來的幾率很小。”
“這樣對大家都好。”
“我知道你在的話絕不可能同意,秦烈,我不忍心看她受苦,只能這樣做。”
他連他媽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再後來他得知秦文斌有了別的孩子,算算日子,那孩子是在梁素昏迷後一年不到就有的。
原來是為了給別人挪位置。
哪怕是個植物人,秦文斌那麽有錢,難道花不起這點錢?不過是在計較利益得失後,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方案。
再後來他軍校畢業,毅然選擇當消防員,原本以他的成績,是可以直接進特勤的,秦文斌動用關系阻攔他,他不氣,他只是想當消防員,去哪當根本無所謂。
秦文斌從沒有了解過他,正如他也沒有了解過這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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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隊!這裡有人!”
秦烈回神,眼中依舊是衝天火光,火烤得他嘴唇乾裂,口渴的厲害,好像連唾沫都是乾的,他像一條被烤乾的魚,渾身冒煙。傷者是個生面孔,他打了個手勢,江闖幾人把那人抬出去。
看標牌是別的中隊的,面孔年輕,最多二十歲不到。
但也不稀奇,這裡大部分消防員都是年輕人,十□□歲的比比皆是。
很多人糊裡糊塗當了消防員,糊裡糊塗犧牲。
一個年輕消防員背著同伴哭著從裡面跑出來,那同伴被剛才的爆炸炸斷了腿,受傷慘重,秦烈有所觸動,眼中氤氳,又很快忍住。
是啊,這些面孔雖然年輕,但血是熱的,一如當年的他,迷茫過,困惑過,自責過,失落過,但後來,他還是找到了那個答案。
熱浪逼人,散開的火焰詭異的絢爛,色彩豔麗,像在空中舞動。
大腿能感受到戒指的痕跡,他手指從戒指上掠過,莫名一笑。
這一次如果能活著出去,他就去跟她求婚。
去娶他最心愛的姑娘。
想到這,秦烈再一次,衝入火海……
很多受傷的群眾往外跑,有些人聽到消息,說這裡面還有化工原料,再次爆炸的話,方圓幾十裡的人都會受到波及,原本觀望的群眾也瘋了似的往外跑。
秦文斌在馬路上不知站了多久,許久後,他抓著頭髮,頹廢無力,雙目失焦,都在跑什麽呢?怎麽能跑呢?要是都跑了,他兒子怎麽辦?這麽大的火,根本滅不了,消防員去了不是送死嗎?
“不能走!不能走!”他瘋了似的抓著一個跑路的人。
男人被他抓得一愣,“你他媽放手,你沒看網上的消息嗎?再次爆炸的話,都要受影響的。”
秦文斌歇斯底裡:“不能跑!消防員根本滅不了火,我們都要去幫忙,不然他們會死的!”
男人不知道這是哪來的瘋子,偏偏衣服被秦文斌抓住,跑也跑不掉,他急得大喊:“死就死,關我什麽事!老子還要活命呢!他們救火是他們該做的,他們拿了錢就應該替我們滅火,難不成著火了他們不死要我死!老子才不死呢!”
秦文斌張張嘴,心裡忽然裂開一條口子,冷風都往這裡呼。
這話多熟悉,是誰說過來著?哦,是他自己,他也說過這樣的話。
不就是消防員嗎?那是他們的職責,死了也不關我們的事。
那是他們該做的。
如今,秦文斌忽然明白,秦烈是在以這樣的方式懲罰他。
他無力地坐在地上,人像被抽光了生機的樹苗,瞬間乾枯,忽而他抓了把頭髮,哭得像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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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希,你沒事吧?你還是留在這,我陪你。”嚴蜜擔心道。
“是啊,你現在回去幹什麽?秦烈又不在家,你就在這等著,這幾天我們陪你,等秦烈回來再送你回去。”梁瀟瀟哄她。
“對,你一個人回去肯定無聊死了,還會胡思亂想,留在這大家也好說說話。”
李瑞希愣愣地搖頭,秦烈電話打不通,她不想在這等,在這等著心裡總是不安定,她要回家。
出租車都去了郊區帶那邊受傷的群眾了,根本打不到車,她面色無神地走進地鐵,地鐵站的新聞正在播放郊區的大火,車廂裡所有人沉默著注視新聞。
這火燒了很久,聚集了全市的消防員滅火,可最終還是沒有任何起色,火越少越大了。
播音員聲音低沉,面露凝重,這感染了車內所有人,包括李瑞希。
地鐵呼嘯而過,風從耳邊吹過,她從玻璃中看到自己模糊的倒影。
一個不和諧的聲音響起:
“我們國家老是這樣拿命去拚,真不明白為什麽,這種集體主義,犧牲主義真是要不得,人應該更理性才對,明知道這麽大的火人進去撲不滅,還非要不怕死的往裡跑,這樣做有意義嗎?難道就不能用別的手段?難不成錢比命還重要?可以調集直升機支援什麽的,就這樣燒著,最多損失點錢,至少命能保住,這些消防員真是太傻了。”
“是啊,每次滅火都要死這麽多消防員,為什麽不學國外保命要緊?”
“大家都在歌頌消防員,我倒是覺得沒必要,這就是他們的職責,他們拿了錢就得乾事,他們不上誰上啊?我家親戚開店,消防驗收不過關,最後花了很多功夫才辦好,從這件事上我就覺得這一行水也很深,天天歌頌有意思嗎?他們之中還不是有些蛀蟲會收錢辦事?要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