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
“那還急著下來?”
小姑娘抿著嘴巴站了會兒,才誠實又小聲地說:“上面太安靜了,我剛醒過來不知道時間,又沒聽到聲音,有點害怕,就……”
余下的話沒有說完,也不必說完。
駱湛早便發現,他從來鮮少能與人共情的冷淡總在唐染身上被校正得徹底,以至於只聽她一兩句帶著點不安情緒的話,就已經足夠他想見在樓上陌生又安靜的黑暗裡初醒那一刻,小姑娘是怎樣無助害怕的心情。
駱湛輕歎了聲,抬手揉了揉女孩的頭頂:“所以才說要你給我打電話的。”
“……”小姑娘自知理虧,被揉得縮了縮腦袋也沒說話。
駱湛修長的指節停在女孩柔軟的發間,頓了兩秒,他突然低聲說:“別害怕。”
唐染不解地抬了抬頭:“?”
然後下一秒她就懂了——
面前藏在黑暗裡的混著琥珀石的雪松木香的氣息一點點俯低下來,似乎是怕驚著她,那人接近的動作並不急促,放緩了慢慢壓下來。
唐染不知道駱湛要做什麽,她不安地停在黑暗裡,無意識地咬住下唇。
是不安,但又不是和一個人時的無助相同的那種不安。
唐染沒有來得及仔細分辨這種情緒上的差別背後所代表的意義。她隻察覺自己的腿彎被那人修長有力的手臂勾住,然後重心驀起,抬上空中——
駱湛將女孩橫抱起來,沒回頭地走進別墅的正廳裡。一直到沙發前,駱湛停下來,把懷裡抱著的安安靜靜一動沒動的小姑娘放到沙發上。
把人擱下以後,駱湛沒急著起身,而是就著俯身的姿勢停在那兒。他有些好笑又無奈地低著聲問:“怎麽說了不要怕,還是嚇傻了?”
“……”唐染終於回過神,昏暗裡她臉上沒來由地發起燙來。沉默兩秒,女孩才小聲咕噥了句,“我才沒有。我就是,沒反應過來。”
“嗯,你沒有。”駱湛似笑非笑地應了一句,直起身,插著褲袋往沙發後走。
敏銳察覺駱湛要離開,黑暗裡的唐染心裡輕抖了下,本能地伸出手去一把攥住了那人的襯衫衣角。
駱湛的身影一停。
他微垂下眼,看了看攥在自己衣角的女孩那只和人一樣秀氣的細白的手,然後才問:“怎麽了?”
唐染輕聲:“你要去哪兒。”
駱湛反應過來,啞然地笑,“不會扔下你,我去給你拿雙新的拖鞋。”
“……哦。”
唐染感覺自己臉上更燙了,她慢慢地想不著痕跡地把手收回來,最好能裝作什麽都沒發生。
駱湛眼底浮起笑意。
但他面對唐染總是格外良善,連趁機調笑幾句的衝動都忍住了——這邊光線稍好些,燈下女孩那張秀麗的臉蛋幾乎紅透。
駱湛走向玄關。
而此時,別墅門外以錢申豪為首的年輕人們還有一個算一個地傻在那兒。
實在是方才發生在眼前的一幕,不管是畫面還是對話對他們的認知都有太大的毀滅性的衝擊。
所以直到駱湛停在玄關的鞋櫃前,眉眼間情緒恢復他們最習慣的那種憊懶冷淡,他們才終於慢慢回過神。
錢申豪算不上特別機靈會來事,但常識和求生本能還是有的。所以等見到駱湛直接把人抱進別墅裡,招呼都沒跟他們打,他就反應過來這小姑娘是他們不能看的。
錢申豪立刻眼神示意著把身旁還在好奇的狐朋狗友往別墅院外打發:“你們先上車……上車等我,待會兒我就、就和你們一塊回去。”
年輕人們不情不願,但也知道什麽熱鬧看得起,什麽熱鬧看不起。
——駱家小少爺藏在金屋子裡的小姑娘,就是看不起的熱鬧裡他們最最看不起的那種。
等同來的幾個年輕人都走遠了,錢申豪艱難地張了張口,“湛哥,剛剛那位是……?”
駱湛站在別墅玄關的過道裡,全程對這邊毫無反應。他此時隻半俯著身,正在鞋櫃裡全部沒拆封的新拖鞋裡選型號最適合小姑娘穿的。
聽見錢申豪的問題,駱湛眼都沒抬,懶聲答:“之前不是讓你準備衣服了,就是給她的。”
“這、這我知道,”錢申豪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已經瞧不到女孩身影的別墅裡,他轉回來,擠出艱澀的笑,“就是,本來我以為是湛哥你的女、女朋友呢。”
“……”
駱湛終於找到了雙型號合適的,伸手拎出來。直身時他恰好聽見錢申豪這句話。駱湛低垂了眼,冷淡地嗤笑了聲,壓著點涼意懶洋洋地瞥向錢申豪。
“是以為我帶了女朋友,還是以為我帶了床伴?”
錢申豪僵了僵。
幾秒後,他仔細觀察過駱湛不像是要動怒的模樣,反而不知道因為什麽,隱約還有點心情不錯的征兆——
畢竟如果換個情緒,等那駱湛問出這個問題,錢申豪懷疑自己小命都快沒了。
錢申豪的膽子於是稍微大了一點。
他小心翼翼地斟酌著開口:“竟然不是女朋友啊……我看這小小姐對湛哥你的態度還挺親昵的哈。”
“親昵嗎。”
駱湛再次想起方才在玄關,隨著自己的接近女孩站在原地不動卻慢慢促急起來的呼吸……就好像那時候他要做些別的什麽,她也不會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