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今晚唐染才發現,原來這世上只有來自極少一部分人的禮物才寄寓著她所期望的那些東西。
絕大多數並不是――那些應該工於心計和城府的大人們,遞來禮物時甚至連眼底的譏誚和輕視都遮掩不住。
或者是不屑遮掩吧。
畢竟在如今駱家和唐家以外的人眼裡,她仍然只是個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女而已。
唐染微垂下眼。
和那些陌生的長輩們問候過後,唐世新讓人送她到了宴廳旁邊的側廳。
這邊的面積稍小些,還有供客人坐下休息的沙發區。側廳裡人也少了許多,唐染在這裡才覺得勉強能呼吸了。
只是……
唐染抬頭,看向側廳的另一個方向。
宴廳的燈火非常明亮,幾處水晶吊燈近乎刺目,讓她原本就恢復不足的眼睛視物變得更困難了些。
所以此時即便唐染努力去看了,仍只能看見那邊站著幾道身影:性別都看得模糊,更別提長相面容和那些人的神色目光了。
只是雖然看不清,唐染卻能感覺到他們在討論自己――帶著惡意、還會傳回幾聲嘲弄笑聲的那種。
“小姐,”宴廳的侍者端著托盤走到唐染身旁,躬身,“這是您要的果汁。”
唐染回神,抬手去接:“謝謝。”
水晶玻璃的杯體在燈下晃出虛影,唐染握了個空,調整了一兩次才接到杯子。盡管看不分明,但侍者似乎愣住了。
唐染猶豫了下:“抱歉,我眼睛看不太清,所以沒有接到。”
侍者一愣。
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唐染手裡的杯子。想起剛剛拐進側廳前被那幾個年輕人拉住然後兌進去的酒精飲品,侍者張口想說什麽,卻聽見身後傳來兩聲譏誚的笑。
“既然是個半瞎子,那還辦這種場合做什麽?”
“就是,空折騰得我被我爸拎著耳朵叫回來,還以為什麽事,結果是參加這麽個生日宴。”
“唐珞淺成人禮那會兒都沒這麽隆重吧,一個小三生的孩子……呵呵,真是可笑。”
“……”
那些刺耳的話傳過來,唐染不必抬頭也知道是那個角落裡的人走過來了。
她攥著高腳杯的手指繃得微顫。
指腹間的杯壁冰涼,冷得她心裡發抖,但她知道自己此時沒有什麽人可以依靠,只能靠自己。
所以她絕不能露出一丁點怯意,更不能表露一點在乎――否則那些人只會變本加厲。
唐染指尖輕顫著,匆忙地抬起杯子抿了一口果汁,想平複心裡的惶然和不安。
然而。
“咳――咳咳……”
一口辛辣刺激的液體嗆下去,唐染猝不及防地咳嗽起來。臉色很快就漲得發紅。
在她身旁不遠處,惡意的笑聲扎堆地響起。
“哎呦,看把人家小姑娘嗆得,多慘啊。你們也太壞了。”
“切,小三的孩子就應得這個待遇。”
“這還咳嗽得沒完了,裝的吧?壞了喲,小心被這個半瞎子賴上負責,那還了得嗎?”
“……”
唐染艱難平複咳嗽,拽住侍者:“這個、這是什麽?”
侍者羞愧低頭:“抱、抱歉唐小姐,裡面可能加了一點,酒精飲料……”
唐染一愣,慌忙起身。
――她的角膜移植手術和拆線過去的時間還不夠久,酒精這類刺激性的東西是家俊溪院長嚴禁她碰的。
唐染顧不得和那些人計較,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還是心理作用,這猛一起身她就頭暈得厲害。
眼前本就看不清楚的場景和人變得更加模糊。
她必須要,盡快離開這裡。
“哎,唐染小姐是吧?別急著走啊,畢竟是你的生日宴,我們可是客人,再陪我們喝兩杯唄。”
“就是啊,哈哈哈……”
“嘿,這小妞還不理人啊?”
“別愣著,攔啊,怎麽能這麽輕易放她走?”
唐染臉色蒼白,咬緊了唇竭力想要繞開那些模糊的惡鬼一樣的人影。
只是她小腿前突然被什麽東西一攔――
本就眼前眩暈模糊的女孩毫無防備地踉蹌了下,摔到地上。
後面一陣哄笑。
唐染摔得太狠,過去好幾秒她才回過神。等想爬起來時,唐染卻驚覺眼前竟然有些發黑。
“會再次失明”的恐懼一瞬間籠上女孩的心頭。
伴著委屈和磕碰得火辣辣的膝蓋前不知道流沒流血的疼,驚慌無措的情緒一下子湧了上來。
唐染攥緊衣裙,眼睫和唇都輕顫起來:“駱駱……”
她下意識地喊了聲。
聲音哀哀的,像隻被陷阱折了翼的雛鳥。
恰逢側廳裡尷尬而寂靜。
旁人站在各處看著這邊,或冷眼或猶豫或嘲笑或同情,只是終究沒一個人上前來。
聽見女孩的聲音,那幾個作惡的年輕人面面相覷:
“她喊的什麽?”
“好像是,落落?”
“我怎麽覺著更像是駱家的駱?你們知道不,前段時間錢家那個二世祖說駱家小少爺新出了個外號,就叫駱駱呢。”
“哈?誰敢那麽喊那位小少爺?”
“你們說,她不會是認識駱家那個小少爺吧?”
“少想那些天方夜譚了,人家駱小少爺前段時間剛為拒唐家的婚受了一頓家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