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湛拿起被擦拭雪亮的金屬餐刀, 刀柄輕敲了下桌旁掛著的餐桌鈴。清脆的生相互,餐廳側門打開,兩名傭人推著餐車進來。
其中一位走到駱湛身旁,手裡以細白絲絹托著一瓶醒好的紅酒,作勢要給駱湛斟上。
駱湛眼皮撩起,手裡刀柄一抬,刀背攔住了紅酒瓶修長的瓶身。
“少爺?”斟酒的傭人不解地低頭。
“我晚上可能有點事,需要出去一趟。”駱湛語氣輕淡。
主位上,駱敬遠微皺起眉:“今天還要出去?”
“可能。”
“家裡不是有值班的司機?”
“私事,我自己開車。”
“……”
見駱老爺子明顯露出不悅,林易笑著躬身,和聲勸:“少爺,畢竟是除夕夜,您陪老先生喝一杯……”
“林管家沒聽過那句話嗎?”駱湛懶洋洋地撩起眼簾。
“?”
駱湛淡聲:“司機一滴酒,親人兩行淚。”
林易:“……”
主位上,駱敬遠氣得笑了聲:“你還真是遵紀守法好公民啊。”
駱湛沒抬眼:“您教得好。”
一席話間,駱湛面前已經擺好餐盤,布上了刀叉匙碟。
駱湛拿起餐刀,然後手停在半空:“……這是什麽?”
林易將前菜介紹一遍。
駱湛皺眉:“我才一個月沒在家裡吃飯,家裡的廚師就換成喂兔子的了?”
正面無表情咀嚼的駱老爺子面部一僵。
林易忍住笑,輕咳了聲,補充說:“家裡上個月新來了一位高級營養師,這是他研究搭配的養生餐品。”
不等駱湛開口,主位上老爺子哼哼了聲:“愛吃不吃,不吃滾蛋。回你的實驗室、喝你的機器人營養液去。”
一聽這話,林易頓時頭大。
家裡誰不知道小少爺脾性,老爺子這話對其他任何人都有威懾力,唯獨對駱湛只能起反作用……
林易已經做好迎接爺孫倆除夕夜暴風雨的準備,卻等了好久都沒見動靜。他意外地抬頭一看:駱小少爺盡管皺著眉,但難得竟然一句沒反駁,開始用餐了。
林易下意識扭頭,看向駱老爺子同樣若有所思的臉。
晚餐結束,駱湛去了駱敬遠的書房。
他到書房外時,正見林易從書房裡走出來。
“我爺爺今晚沒別的事情吧?”駱湛問。
林易微笑說:“老先生一直在等你呢。”
“等我?”
“少爺今晚表現反常,肯定是有事要商量——老先生怎麽會連這都看不出來?”
“嗯。”駱湛被戳穿也不以為意,“我確實有事要求他。”
“……”
林管家愣住。
等他回過頭去看時,青年修長背影已經頭也不回地進了書房。
林管家在原地站了幾秒才喃喃著轉回頭:“他竟然還有用得上‘求’字的時候……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二十分鍾後。
老爺子震驚的聲音在書房裡響起來:“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倚在沙發裡的青年仍舊是那副憊懶聲調:“藍景謙,就是染染的生身父親。”
駱敬遠已經從位置上直起身,驚滯半晌才沉聲問:“你確定?”
“百分之百。”
“……”
老爺子慢慢放松身體,倚回寬厚柔軟的座椅裡,些微渾濁的眼睛裡露出思緒翻飛的精光。
“既然這樣,”半晌後,駱敬遠開口,甚至露出一點極淡的笑意,“那你和唐珞淺的婚約,確實不必考慮了。”
駱湛嫌棄地瞥他:“爺爺,你都這麽大年紀了,不要這樣,一股子銅臭味。”
駱老爺子氣沒了笑:“我還不是為了你們這些臭小子的以後考慮?”
駱湛冷淡地說:“你少惦記我,就是最大的為我考慮了。”
駱敬遠氣哼哼地瞪他。
駱湛沉默幾秒,修長的十指慢慢扣起:“不過,現在有個更重要的問題。”
“什麽問題?”老爺子斜眼看過去。
駱湛向前傾身,手肘撐到膝前。他輕眯起眼,一字一句地說:“染染的複明手術。”
“……”駱老爺子一頓,表情微妙起來。
駱湛說:“matthew的國際人脈要厲害許多,。過他那邊的關系網,最晚在新年6月前,就能從國際眼角膜捐贈庫裡獲得準確名額。”
駱老爺子拿起面前的紅茶杯,淡聲說:“唐家那邊不會同意的。如果他們願意,那唐染的眼睛或許早該開始治療了。”
駱湛眼神陰了下去。
駱老爺子等了半天沒見動靜,意外地抬頭:“你就不好奇為什麽?”
“我已經猜到了。”
“嗯?”
駱湛十指慢慢扣緊,冷白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輕繃起來。
過去好幾秒,他才啞著聲說:“他們不知道我已經了解真相,怕唐染認出我就是當年被她救了的人,所以才不肯給她治療。”
駱老爺子表情沉寂了片刻,他放下紅茶杯,輕歎了聲:“杭薇那個女人心狠手辣,不會輕易松口的。”
“我知道。”
“那你們準備怎麽辦?”
駱湛沉默。
等了片刻,駱老爺子正了正身,主動開口:“今年秋天那會兒,我已經叫林易去查唐世語的痕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