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著小區走了一圈,沈臨問:“還要再走一圈,還是回家?”
冬夜晚風微涼,陶然抬頭看看灰暗的夜空,說:“不然還是回去吧。”
主要是她也不是提起話題的人,而沈臨更甚。她絞盡腦汁想出一個問題,才說一兩句,難免讓她想到自身,她轉而沉默。這要再走一圈,無異於在蒸籠中備受煎熬。
兩人往裡走,走了一段距離。
忽然陶然停在原地不走了,且隱隱有朝沈臨位置靠近的趨勢。
沈臨感知她的靠近,隨即停下腳步,環顧四周。一樓樓梯旁,有人牽著一條黑白灰三色相間的大狗,正朝他們這個方向走來。大狗哈著舌頭,大搖大擺地,因為身體龐大,確實有點嚇人。
陶然一點一點地朝沈臨靠近,而後反射性地抓住他的衣擺。抓得很緊,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一條浮木。
沈臨見她面色蒼白,眼神微露恐懼。他握住她抓著衣擺的手,有力地握在手裡。
“我們換個位置。”沈臨在她耳旁說了句,然後同她換了個位置,換成他走外邊陶然走裡邊。
大狗很快從他們身邊走過,沒一會兒消失在大樓裡。
沈臨放開陶然的手,站到一旁,兩人中間又恢復適才的距離。
他看了看大樓門口,一邊按下電梯上行鍵,一邊問陶然:“怕狗?”
陶然似乎對剛才那條狗仍舊心有余悸,磕磕絆絆的,“嗯,怕。”
電梯打開,有人走出。
沈臨等人全部走出來,這才走進去,然後他站在裡面了,發現陶然仍舊站在門口,對此絲毫沒有反應。
沈臨歎歎氣,走出來,在她眼前揮揮手,說:“回家。”
陶然猛地回過神,看看沈臨再看看空無一人的電梯,她後知後覺:“不好意思。”
兩人進樓梯,沈臨按下自家所在的樓層數字。
電梯有節奏地勻速上升,靜默半晌,沈臨問:“以前是不是被狗咬過?”
聞聲,陶然不自覺地摸摸手臂,過了會不自在地回:“是……”
“幾歲的時候?”
“十歲,”陶然顫著聲音,“那年跟著爺爺回鄉下,鄰居家養狗,第二天上門打招呼,被咬了。”
“當時這事怎麽解決的?”
怎麽解決的?
這話問倒陶然了。
她努力地回想著,像是記憶久遠,當時的情況已經忘得差不多了,隻記得被狗咬過這一件事。
“明天搬回沈宅。”沈臨也不為難她一定要說出個具體,而是說起其他事。
陶然卻針對剛才的問題做了回答:“看了醫生,打了狂犬疫苗。”
然後還挨罵了。
這是陶然隱瞞的部分。
她說完電梯正好停在18樓,沈臨伸出手,“走吧。”
陶然望著面前伸出來的手,猶豫了許久,才緩慢地握上。
沈臨握著她的手往家裡走。
他手心依舊微涼,這是陶然最直接的一個感受,今天連續三次他握住她的手,每一次都感受到他手掌的涼度。
回到家裡,沈臨送她上樓,站在臥室門口,他說:“洗個熱水澡,睡個好覺,明天搬回沈宅。”
說完他就要走開,陶然卻期期艾艾地叫住他:“小叔。”
沈臨收回要踏出去的腳,回頭問:“怎麽了?還有其他事?”
陶然緊握拳頭,發出不像自己的聲音。
她問:“我剛才很丟人嗎?”
是不是很丟人?
明明只是被狗咬過,都多大的人,還怕得跟什麽似的,是不是很丟人?
換句話說,是不是太過大題小作了。
沈臨認真地盯著她看了些會,末了他笑了笑,“不丟人。”
陶然看了他許久,見他臉上還帶著笑,他適才簡短的回答似乎不是應付她,而是他就是這麽認為的。
就像是一種寬慰。
她放下心,心裡的懼意以及某種不安的情緒也減緩了許多。
“那,小叔晚安。”陶然勉強地扯出一個笑容。
沈臨點點頭,說:“有事就叫我。”
“嗯。”
關上門,陶然貼著門站了會,然後走到床邊,她想都沒想,整個人徑直砸在柔軟的床上。
好像有過不好回憶的人,在成長的過程中,逐漸變得敏感,會格外希望回到過去,抱抱過去的自己。
她也不例外。
只是隨著時間慢慢往前走,一日一日成長的她,卻似乎沒有足夠的力量與勇氣,回到過去,抱抱曾經的那個自己,跟她說,你什麽都沒有錯,過去已然過去,不必介懷,你現在過得還不錯。
她無法坦然對過去的自己撒謊。
就像當初被狗咬了,沈之仁第一反應是這麽大了,怎麽這麽不小心,盡給他丟人。
哪怕時過境遷,沈之仁恐怕早將此事忘得一乾二淨,於她而言,卻是記憶彌新。
陶然用力咬著唇,用力抓著被子,她用力地傾瀉所有不美好的回憶。
她不能告訴過去的自己一個答案,可是有人可以替她來傳達。
這並不丟人。
一點都不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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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和內容提要參考歌曲《一格格》。
第24章 微不足道:不知不覺
新年第一天正值周日,今天這個日子有些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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