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臨很快察覺到有人看著他,這樣的目光他從小到大收到太多,起初並沒有放在心上。只是越到後面,他不得不摸著視線來源正視回去。
只是與他一對上眼,陶然抓著書包的帶子的手指不禁緊了緊,連忙錯開眼。
沈臨掠過這個細節,目光平定地看向她,問:“有什麽事?”
剛剛她還麻煩他幫忙跟班主任說明下情況,她原以為過來看下醫生,開一些藥就可以回學校,來回的時間也剛剛好,正好趕得上晚自習。
只是事與願違,現在她正在點滴。只能拜托沈臨幫忙請假。
陶然看了沈臨一眼,說:“小叔如果忙的話,可以先走。”
原來是這事,沈臨收起手機,挑眉反問:“我走了,你怎麽辦?”
陶然說:“這邊離學校不遠,我待會自己回去。”
沈臨失笑,說:“我問的不是這個,我是說誰幫你看這個。”說完他指向點滴瓶。
陶然此時思緒的軌道卻與他不同,她想,原來他也會笑。
目光裡,還是沈臨略笑的神情。
她緩下心神,說:“周圍都是護士,再不然我讓別人幫忙也行。”
“所以你寧可麻煩外人?”沈臨話隻說到一半,余下的讓陶然自己想。
陶然第一反應想應不是,可是如果不是的話,那麽她今天來醫院的事,再不濟應該找沈之仁才對。但她沒有,她直接將這個選擇劃掉。
她退而求次,麻煩沈臨。
可是她現在又不想麻煩沈臨。這麽一順下來,沈臨的話並沒有錯。
“沒有。”當然她不能承認,她要好好粉飾這個既定的事實。
“沒有?”沈臨重複念出這兩個字,顯然不信。
周圍還有其他跟陶然一樣打吊瓶的人,正跟同行的朋友和親人細聲說話,有些是閉眼小憩,身邊的人幫忙察看吊瓶的情況。
表象是如此和諧,不像他們這裡,一方為難一方。
陶然點點頭,手指劃著書包表面,說:“嗯,小叔忙的話,我可以叫秦姨過來。”
沈臨淡淡地瞥她一眼:“秦姨下午請假回家。”
這倒也解釋了為何秦姨沒有及時接到這通電話,陶然濾過這個選擇,說:“可以叫王叔。”
她緊緊抓住這根救命稻草,說:“可以讓王叔過來,小叔去忙自己的事。”
沈臨似笑非笑:“你好像很排斥我?”
越說扯得越遠,陶然心裡已經下了好幾場雨,拔涼拔涼的。她搖頭否認:“沒有。”
“是嗎?”沈臨看著她,緩緩說道:“我既然送你來醫院,這個時候你叫其他人來做什麽。不是排斥我?”
不給陶然反駁的機會,他又拋出另一個問題:“我看著很不好相處?”
不排斥你是真的,但你不好相處也是真的。
陶然搖搖頭,違心地說:“並不是,並沒有。”
她匆急想要辯解的神情,加上右手也很動作。沈臨不好再逗趣她,低聲道:“別動,小心血液倒流。”
許是他話裡的內容震懾到了心神不定、四下慌忙的陶然,又或者是他突然低沉下來的音調。
陶然正襟危坐,背脊挺直,這個時候仍是不忘強調:“我並沒有排斥小叔。”
沈臨看她一眼。
陶然又說:“謝謝小叔帶我來醫院,還花時間陪我輸液。”但願他今晚沒有工作要忙。
沈臨沉默了好些許,而後才說:“我接下來還能收到多少句謝謝?”
這話是在說自己道謝太多次了嗎?陶然犯難,決定接下來保持沉默為好,什麽話都不要說,沈臨問的話,那就點頭,不然搖頭也行。
從醫院出來,時間有點晚了,快過九點。
夜色深重,晚風寒冷。陶然校服外套裡面是件毛衣,不過看著也不是很暖和的類型。
醫院的停車場在另一邊,走過去還有點遠。
沈臨只是幾秒之間的思考,當下做了一個決定。
“拿下藥。”沈臨將手裡的一袋藥遞給陶然。
後者快速接過,沒有言語。
沈臨脫下風衣,遞給陶然,淡淡地說道:“穿上,風大別再著涼。”
陶然只是看著,並無進一步動作。
眼前的這個情勢有些熟悉。上一次他也是這般如常地遞了一張手巾給她,過後卻說不用還她。
不知道是嫌棄這手巾被她用過了不想要。陶然看著停在半空的藏青色風衣,搖搖頭,說:“不用了,我不冷。”
同一個錯誤不要犯兩次。第一次是無心之舉,第二次純屬犯蠢。
沈臨卻接過她手裡的藥袋和書包,轉手就把風衣送到她手裡。
他快步走去,“我可不想明天再帶你來醫院。”停下腳步轉頭又說:“到路口等我,我去停車場開車過來。”
他長得高,腿長,相應地步伐邁得也大,很快消失在視野裡。
陶然抱著手裡的風衣,一時騎虎難下。假如她穿上了,雖然能驅散一時寒冷,但是這之後,沈臨不要這件衣服了怎麽辦?
可是待會又讓他看到自己沒穿這件衣服,傻傻地在冷風中備受催打,再次來醫院,那豈不是白來一趟?
思來想去,她一邊慢慢走,一邊攤開衣服穿上。
她還是要犯蠢一次,沒得選擇。
上車的時候,陶然系好安全帶,正要轉頭和沈臨說謝謝,可是話到了嘴邊又想起沈臨適才說過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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