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如今多了個沈臨,和陶然能相照應,再加上自己飲食方面多加挑剔,秦姨不在身邊,他也吃不慣外面的食物。
沈之仁毫不猶豫地將秦姨一並帶走。
陶然對於沈之仁要去海南住一段時間的事情,表面沒什麽情緒,心裡多少是開心的。這意味著,接下來的日子,她都進出自如,行為不用多方約束。
要去圖書館學習,不用被沈之仁一句“家裡是沒地方讓你學習”給無情駁回。
又或者她要去朋友家寫做作業,也不用被沈之仁一句:“你是不是打算搬去人家家裡住,你怎麽好意思去打擾人家”,不分青紅皂白地壓下。
江城進入冬天的真正標志是雨天,下也不下個痛快,而是以兩三天的頻率不間斷地下著。
陶然有個不是那麽令人理解的習慣,一年四季每天都要換洗衣物,穿過一天的衣服從來都要下水洗過一遍才能再次上身。以前這個時候,秦姨知道她冬天的衣服不怎麽好乾,會趁著沈之仁傍晚外出和人談事的空隙,拎著提前打理好的衣服送到學校,然後將濕衣服帶回家重新洗淨烘乾。
現在秦姨也跟著沈之仁去海南,父母又遠在俄羅斯,家裡只有自己和沈臨。兩相權衡之下,陶然同班主任請過假,打算晚自習一下課,拿著行李回家換衣服。
她想起上回沈之仁說過的請假要經過他的同意,暗自慶幸恰好沈之仁會好長一段時間不在家。這樣,她很多事情都不用經過沈之仁的首肯,她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晚自習下課,陶然收好桌子,帶了一本語文課本收在書包裡,拎著行李包和同桌有說有笑地朝校園口出發。
兩天前陶敏終於忙裡偷閑,給她來個電話。
當然她也知道了陶然感冒的事,她在電話裡又是心疼又是責怪:“有沒有好點,怎麽生病這麽大的事都不打電話讓我知道?”
陶然小聲歎氣,就算說了又怎麽樣,最後來的還不是秘書或者助理,也沒什麽差別。
“你和爸爸在國外,我這也不是什麽大問題,打過點滴吃過藥就沒事了。”
陶敏還是不放心,說:“我這邊事情抓緊辦完,盡快回去。”
陶然知道她這也是客套話,是一隻口頭支/票,上面沒有兌現的日期,如果有的話,也要填一個好多年以後。她認真想了想,大約要等到陶敏工作退休之後,這些承諾才有實現的一天。
這個念頭一出,她就被自己逗笑了。電話那頭陶敏沒聽到她的回音,又喊了她兩聲。
陶然趕忙壓下心裡越飄越遠的思緒,轉而安慰陶敏:“媽媽,你和爸爸忙吧,我生日你們能回來就行。”
一年的日子裡頭,她也就希冀在這麽一天父母能與她相聚。
只要這一天就夠了,其他的她也不強求。
陶敏承諾這次一定會回來陪她過生日。母女倆又說了體己話,陶敏突然說:“你爸爸也在旁邊,他有話跟你說。”
驟然聽到這話,陶然猛然呆楞住。怔愣了好一會,才說:“好。”
每次兩人出差,電話聯系的主人公向來是陶敏和陶然,沈承航多半是個隱形人。
沈承航咳嗽兩聲,才問:“感冒好點了嗎?”
聲音很僵硬,不像是父親問女兒的口味,倒像是陌生人之間的問候。
陶然卻濕潤了眼眶,她仰頭看向窗外灰暗的夜空,有風刮過,很輕柔,完全不是冬天該有的模樣。
以前的冬天一點也不溫柔,一直很冰冷。
今天卻意外地有那麽點暖。
“嗯,好多了。”陶然哽著聲音,小聲而又緩慢地問:“爸爸呢?您身體怎麽樣?”
她查過陶敏和沈承航臨時停落的城市,這幾天的氣溫都是零下10度。可謂是冰雪交加,天寒地凍。
“還可以,”那頭依舊是冷冰冰的聲音,不過相比剛才緩和了許多。
簡短的問候過後,兩人又陷入沉寂。沒有人再開口,陶然捂著嘴巴,眼淚奪眶而出,隨著臉頰滾落。
以前好多次的眼淚是委屈而又苦澀的,今天不同,陶然毫無章則地抹去眼淚,它是有那麽點甜。
只有一點點,完全可以忽略不計,可她又萬分珍惜這麽點甜。
一點點的甜,她就可以樂上好久。
“手機找秦姨拿,她知道我放在什麽地方。”過了好些會,沈承航才再次開口。
陶然平複下心情,不讓電話那頭聽出她的不對勁,她說:“好,謝謝爸爸,待會我就去找秦姨。”
沈承航微不可聞地“嗯”了聲,然後又說:“以後有什麽問題可以找你小叔,我已經跟他打過招呼。”
好不容易結束這通電話,沈承航極其疲憊地靠在陶敏肩上,有氣無力地說:“滿意了?”
陶敏伸手替他撫平些微雜亂的頭髮,說:“沈承航,她是你女兒,當初是你要我生她的,你要對她好點。”
沈承航看向窗外逐漸灰暗的天氣,夜晚即將覆蓋這座城市,他收回目光,閉上眼睛,全身心放在陶敏身上。
陶敏拍他兩下,“說話。”
沈承航點點下巴,低不可聞地“嗯”了聲,應得心不在焉。
陶然在校門口和同桌分別,她一邊朝車站的方向走,一邊低頭查公交車何時到站的信息。
走著走著,冷不防撞上一個人。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