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沈臨喚她,聲音裡似有很多無奈。
陶然雙手捧著玻璃杯,趕在他要說接下來的話之前,搶先道:“你沒有權力幫我做任何決定。”
“一個人在陌生的國度生活,其中的艱難你不會知道。”沈臨說,“我不後悔做這個決定。”
玻璃杯被重重擲在旁邊的桌子,溢出來些許水漬,濺到她的手背,她也不在乎。陶然失聲道:“那你問過我的意見嗎?你怎麽知道我會同意你這個決定。你和爺爺偷偷摸摸背著我決定我的人生,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你們從來沒有。”
沈臨聽完這番話,臉色也沉了許多。
“陶然,”他一字一句道:“你那年剛上大一,先不說你有沒有充分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你能承受你爺爺將那份視頻在你面前播放嗎?”
這才是事情的根本,如果她沒有突發性地做出出格的舉動,也許就沒有後來的一切。
陶然紅著眼問:“所以你在怪我?”
“沒有。”良久,沈臨才說道。
“那就好,”陶然有一瞬的慶幸,不過這一點點的慶幸很快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回答他剛才的問題。
“我能承受,我自己犯的錯我自己承擔,”陶然用力且認真地說,“我不需要你背著我替我做任何決定。”
說完,她撐著桌子的邊緣,借助桌子的力道原本挺直的身體慢慢變得低伏。就像一根筆直的竹子,半道被勁風吹折了。
沈臨並不想看到這種情景,他走到她的身邊,左手握住她的左手。陶然掙扎,他冷靜地用力止住她的掙脫,將她擁在懷裡。
他替她順著背,話語和緩,說:“陶然,你可以,我卻不能。那時你還小,你根本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麽。”
六月份的天氣,臨城的天已經逐漸炎熱,沈臨上身隻穿了一件短袖,布料柔軟。陶然抵著布料,淚水沿著它們蔓延。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陶然說。
沈臨笑:“你不知道,你爺爺說得沒錯,是我沒把握好分寸。”
“一個正值17、18歲的女孩,總是容易對比自己年長許多的男人產生別樣的情愫。這種情愫不能單純地用情愛來概括,你根本分不清你到底是不是感動於一時的溫暖。更何況,陶然,從另一層關系上來說,我是你叔叔。你小不懂事,我卻不能當作什麽事都沒發生。”
“所以你不由分說地出國,不接電話不回信息。和爺爺一起把我蒙在鼓裡,這就是對我好嗎?”
“這是最好的做法,”沈臨說,“我出國工作,回到以前的生活;你繼續讀書,從某個角度來說,生活並沒有什麽不同。”
“是這樣嗎?”陶然問。
“是。”沈臨聲音有力。
“那你為什麽回來?你為什麽不繼續回歸以前的生活?”陶然詰問。
說到這裡,沈臨無聲歎了口氣,“我沒想到你會將戶口遷出沈家,甚至離開江城。”
陶然聽完這話,順勢踩了他一腳,趁著沈臨怔愣的間隙,她就勢掙脫他。
“不對,”陶然後退兩步,盯著他說,“因為我不是沈家的孩子,所以你回來了。你看,到了現在,你仍舊什麽都要我去問,什麽都要我自己去理。什麽狗屁的為我好,你和爺爺一樣,從始至終隻考慮到你們自己。”
起初沈臨聽著只是眉頭微皺,聽到最後整張臉黑壓壓,就像詩裡說的“黑雲壓城城欲摧”。
陶然現在可不吃他這套,她不僅要說,她甚至要往他心窩裡使勁戳。
“說到底,你就是個懦夫。”陶然幾乎是以聲嘶力竭的狀態說完這句話的。
“陶然,”沈臨的聲音瀕臨破碎的邊緣。
“難道不是嗎?”陶然說,“過去你將我置於什麽的處境;現在你回來又要四處掌控我。不是你內心的害怕在作祟嗎?你想,我就要去做。你想多了,我是個人,不是個提線木偶。”
沈臨一個凌厲的眼神甩過來,“那你想做什麽?”
“我能離開沈家,一個人活到現在,我照樣可以離開臨城。”
她話還沒說完,她照樣可以離開他。想到這裡,沈臨冷臉相向:“那你就試試看。”
陶然臉上的淚光已經幹了,她笑道:“以前爺爺跟你說過一樣的話。”
可結果卻是,沈之仁說歸說,陶然她照舊生活。
多年的獨立生活教會她,從來都不是:誰沒有誰就過不下去。捅破了天,也就是自己願不願意用雙手去賺錢養活自己罷了。
“陶然,先不說我跟你爺爺不一樣,”沈臨說,“我承認因為你不是大哥的孩子,我加快速度回來。但是,”他看向她,一字一句道,“但這跟血緣沒有任何關系,時間到了,我照樣會回來。”
陶然明顯不相信他現在說的任何話,“你放屁。”
今晚接二連三聽到她講粗話,沈臨先是詫異眉頭皺緊,“我勸你最好不要說粗話。”
“我也勸你最好回到你以前的生活去。”
這話不知怎的使得沈臨眉眼微展,繼而笑了笑。
他拿起桌上的玻璃杯,走到水槽前倒掉,衝洗一番,然後重新給陶然倒了杯,眉眼微挑示意她潤潤嗓子。
陶然視而不見,對此置之不理。他挑挑眉,繼而將檸檬水放在她的手旁,說:“陶然,侄女和叔叔,如果這兩者中間參雜一份感情在裡面,放在當時的情況下,我任你繼續朝前走,不出手加以製止。那我跟一個畜生沒任何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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