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曇被他揭穿了心思,也不尷尬,說:“我這叫小心駛得萬年船。”
嘲風跟她是計較不來,他問:“東丘樞不在?”
夜曇回頭看了一眼瀑布之頂,說:“在啊,午睡呢。”
“你嘴裡有一句真話嗎?”嘲風簡直要被她氣死,“他若在此,你用得著如此防備我嗎?”
好吧。這個人的智力一直不低。夜曇聳聳肩,說:“你要是沒別的事,我先走了。”說完,她就要轉身返回山上。
瀑布之前,嘲風忙說:“等等,讓我見見你姐姐。”
夜曇腳步微頓,半晌才說:“見她?藏識海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能走的地方嗎?”瀑布外,嘲風沒有回答她的問話,只是再次道:“讓我見見她。”
夜曇回身,沿著羊腸小道向山頂行走。瀑布如銀鏈,垂懸於山間。她淡淡道:“該說的我已經說過了,你要是不怕死,就進來吧。”
她話音一落,嘲風就踏進了瀑布。
藏識海的法陣並沒有阻攔他,嘲風心中也是暗驚——夜曇對這裡的法陣,簡直是了若指掌。他緊跟在夜曇身後,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到山頂。
夜曇沒有回頭,知他心急,卻偏偏走得不緊不慢。
“你真的想要見她嗎?”她問。
嘲風簡直是懶得回答這句話,但為了給小姨子面前,他還是哼了一聲。夜曇又問:“不論她變成什麽樣子?”
“什麽意思?”嘲風心思本就敏銳,她一問,他便知道有事。是以他立刻問:“青葵怎麽了?”
夜曇不答,嘲風身如蒼鷹,幾步躍上山巔。這裡青松、棋桌依舊,只是素來喧嘩的書舍,如今空無一人。他快步前行,來到書舍之後的淨室。
人還沒走近,就聞到一股奇怪的氣味。
“這……”嘲風皺眉,飛快地推開幾間淨室的竹門。焦味越來越近,他心中不祥的預感也變得沉掂掂。他回頭看了夜曇一眼,夜曇就跟在他身後,不言不語。
嘲風加快動作,終於在推開另一間淨室時,床上躺著一個人。
一個全身漆黑的、幾乎不成人形的人。
第296章
焦味散開,瞬間將人淹沒。
他緩緩走近,無論看了多少遍,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榻上的人,怎麽可能是美貌無雙的青葵?!烈火毀去了她的容顏,焦黑的皮膚脫落,露出嫩紅的新肉。
“這是怎麽回事?”他以為自己在咆哮,可其實他聲音很低。像是尖刀劃過鐵器的聲音,難聽到刺耳。夜曇不說話,嘲風猛地回身,一把揪住她的衣襟,問:“發生了什麽事?這是東丘樞乾的?!”
夜曇揮開他的手,說:“你吼這麽大聲幹什麽?會吵醒她的。”
嘲風隻覺得腦內一片空白,心火上升,連掐死她的心都有了:“她為什麽會傷成這樣?你跟她在一起,為什麽她重傷瀕死,你卻安然無恙?!”
他氣昏了頭,出言當然更是無情。夜曇撥開他的手,並不太生氣——從小到大,她習慣了。
她走出來,嘲風自然追出來,問:“說話!”
夜曇這才說:“這很難猜嗎?她飲下了南明離火,想要化解四界對地脈紫芝的忌憚,把生的希望留給我。”
嘲風所有的怒火都在刹那凝結,化作了黏稠的悲哀。
“把生的希望留給你……”他喃喃地說。
夜曇倒是很自覺,替他補了一句:“我不配。”
嘲風卻沒有聽進耳中,他輕聲問:“就……不肯眷戀我一分嗎?”
飲下南明離火,這是何等絕決的死志?可難道你就真的不曾猶疑,不曾回首,不曾想過我,哪怕一毫一厘嗎?
他回身返回房中,說是失魂落魄也不為過。
夜曇半倚著竹門,說:“眷戀你?如今你已知她身份,你會作何選擇?”
嘲風沒有說話,他握住青葵的手,卻發現那雙一直柔軟修長的手已經卷曲成枯爪。若是普通人燒成這樣,絕不可能還活著。而她之所以還有氣息,是因為瑤池淨水及時熄滅了她體內的火種。而她的本體——地脈紫芝,還在源源不斷地為她輸送著養分。
不需要再心存幻想,單看這情形,他就知道東丘樞並沒有說謊。
作何選擇?自己還能作何選擇?
他低下頭,緩緩將手中枯爪一樣的手貼在臉上:“我沒有選擇。”
夜曇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面上全無半分殺氣,可是她的手,卻一直握著袖中的美人刺。這藏識海中,盡是東丘樞布下的法陣,如果嘲風在這裡同她動手,可佔不了便宜。
這也是她肯放嘲風進來的原因。
嘲風沒有回頭,卻好像後腦杓長了眼睛。他說:“離光夜曇,你這一生,可曾信任過誰?”
夜曇目不轉睛地注視他,任由他說什麽,她心中戒備毫不放松:“信任?這天地四界,有誰值得我信任?”
嘲風說:“沒有人信任過你,所以你也從不相信任何人。你喜歡少典有琴,也曾交付真心。但你對他從來沒有放下戒備。就像今天,你面對我,卻仍握緊手中兵刃!”
夜曇不為所動:“你若不是心懷鬼胎,又何必管我是不是手握利器?”
嘲風說:“你讓我來看你姐姐,是因為你覺得,我若看見這樣的青葵,一定會背叛她。可你有沒有想過,我喜歡的是離光青葵這個人,只要她還是青葵,我對她就始終如一,生死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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