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玥擺了擺手:“你可千萬別‘順其自然’,你梁老師跟我說了你的情況,以你的水平,早就該評副高了。你就是太‘佛系’了,一心泡在手術室裡,不爭不搶的。”
梁紹文輕輕一拍桌:“對,你看你同學,心外那小子,搗鼓了一篇論文,出去晃一圈回來,就評上副高了。”
曲筱陽無奈地笑了一下:“老師……肖毅那篇‘改良NOAC法用於房顫’確實很牛啊。”
梁紹文擺了擺手:“齊玥現在手上的項目正好和你之前肝移植的研究方向對口。你們這個如果能做出來,比肖毅那個牛多了。我的學生,還能比王學東的學生差嗎?”
曲筱陽捂臉,這話讓人怎麽接?
得,老梁這是和心外杠上了,怎麽連這種話都說出口了,面子裡子都不要了。
梁紹文看曲筱陽一眼:“你也不必這麽拘謹,齊老師是自己人,隨和一點。”
齊玥噗嗤一笑:“抱歉,都沒正式自我介紹過。我愛人是單世鈞的上司,以前他們是一個特別行動隊的,大家關系都很好。”
曲筱陽微微有些石化。難怪梁紹文一口一個‘自己人’,原來當初介紹單世鈞來相親的,就是齊玥。
她愣了片刻,才‘哈哈’一點頭:“啊,這樣……”
她和單世鈞之間的事兒還沒理清楚呢。
兩人畢竟還不是那種關系,現在當著介紹人的面,感覺說什麽都好像不太合適的樣子。
齊玥確實不知道單世鈞和曲筱陽的具體情況,隻從林競那裡聽說單世鈞決定轉崗了,就覺得兩人的事應該差不多定下來了。
“之前我和我愛人還一直擔心他鑽牛角尖,不肯從前線退下來。現在他決定安定下來,我們也就放心了。這都是多虧了你啊。”
曲筱陽摸了摸鼻子:“……也沒有。”
曲筱陽有種趕鴨子上架的感覺。上次單世鈞來醫院找她時,也提到了轉崗的事。按理來說,這好像是跟她有一些關系。但,他倆現在也並沒有走到齊玥他們所想象的那種地步。所以曲筱陽感覺她是解釋也不合適,不解釋也不合適。
就很尷尬。
“小單這孩子,踏踏實實的,又有責任心,我也很喜歡。”梁紹文親自蓋章認證,“今天應該把他也叫上的。”
齊玥微微一搖頭:“他最近忙著結案,交接工作,焦頭爛額的。而且之前在醫院躺了一個多星期,積壓了不少工作。”
曲筱陽莫名就有了種心虛的感覺……既然那麽忙,為什麽還非要逞強三天兩頭的去醫院找她?
而且……
“他是任務裡受了很重的傷嗎?”曲筱陽立刻抓住了重點。
住院的事,單世鈞一個字都沒跟她提過。
“啊……他沒跟你說嗎?”齊玥愣了一下,無奈地搖一搖頭,“說起來這事也真是……不是任務裡受的傷,是被他一個戰友的父親揍的。”
曲筱陽想也沒想便追問道:“為什麽啊?!”
齊玥歎了口氣:“這次T國任務裡,他的一個戰友犧牲了。他回去給戰友父母送撫恤金的時候,被揍了一頓。”
曲筱陽心頭一跳,立刻追問道:“抱歉,冒昧問一下,他那個犧牲的戰友是……誰?”
曲筱陽話一出口,便覺得有些唐突,趕緊解釋道:“之前單世鈞在T國住院的時候,我和他的戰友也都挺熟的……不知道方不方便告知一下。”
齊玥微微一點頭:“是白展廷。”
曲筱陽腦中‘嗡’的一響,腦子裡有很多畫面走馬燈似的回溯。最後定格的畫面,是小白送她回國的時候,在船上開解她時耐心又溫柔的笑容。
好好的一個人,怎麽說沒就沒了呢……?
曲筱陽喉嚨裡像是哽了一根巨大的魚骨,吐不出咽不下,難受得一句話也說不出。
有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沒能回過神,只希望是自己聽錯了。
曲筱陽自己從事著一個見慣了生離死別的職業,本以為遇到這種事,她應該能夠足夠冷靜理智地面對這種事情。
然而她高估自己的接受力了。
真遇到這種事發生在身邊人身上時,她還是完全不能接受,難以面對這樣的事實。
曲筱陽想到自己最後給小白發的那條信息,小白沒有回復。當時她以為是因為他們已經回國了,或者別的什麽原因耽擱了。她臉皮薄,也沒有繼續追問。
但現在曲筱陽後悔得想扇自己一巴掌……她怎麽就這麽粗心大意呢?怎麽就沒有想到這個可能性呢?
梁紹文遞了一張餐巾紙給曲筱陽。
曲筱陽這才意識到,眼淚不知什麽時候失的控,眼前早已模糊一片。
她接過餐巾紙,輕輕覆在臉上。
鼻子還是止不住地發酸。
一閉眼就仿佛看到小白那張又皮又陽光的笑臉。
怎麽說走就走了呢?他還那麽年輕……剛進入生命中最好的年華……
曲筱陽不免又想到,連她都這麽難過了……那單世鈞呢?
他之前來見她時,竟然一個字也沒提。而在他身上看見的那些淤青,和頭上的腫塊……就是被小白的父親揍的吧?
曲筱陽很難想象,單世鈞是以一種怎樣的心情,去面對小白的父母。
光是想想,就覺得心頭壓著一塊千金巨石,沉重得無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