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安靜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矜貴的氣質裡帶著一絲陰鬱的冷感。
“頭家(Tauke),準備好了。”一個五十來歲的中年人走上甲板,恭敬地對著男人鞠了一躬。
男人正在翻書的手指微微一停,漂亮的鳳眼掃向說話那人:“謝謝你,吳伯。”
他嘴上說著‘謝’, 眼神卻異常冰冷, 眼裡毫無笑意。
中年男人畢恭畢敬地退到一旁, 安靜地等待男人的下個指示。
男人淡淡垂眸, 抽出夾在書扉頁裡的一張照片。
照片看上去有些年月了,有些褪色,邊角部位也已經泛黃。
照片上是個漂亮的女人, 手裡牽著一個長相清秀、跟洋娃娃似的小男孩。女人溫婉地看著鏡頭,小男孩卻有些別扭, 噘著嘴看向一旁。男孩的眼睛很是漂亮靈動,跟他母親的眼睛像是一個模子倒出來的。
男人盯著那張照片看了許久,忽然淡淡說道:“我之前故意疏遠他,是覺得每次看到那雙眼睛,都覺得不舒服。後來有心補償,卻沒機會了。他肯定很恨我, 和他媽媽一樣。”
吳伯走到男人跟前,將一旁醒酒器裡的紅酒倒出小半杯,遞給男人:“少爺不恨你。他這次……也是想得到你的認同。”
男人自嘲似地一笑:“吳伯你是在開解我?還是你太不了解他了?我本虧欠他很多,對於他那些個野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是了。只是這次,他太魯莽了。”
男人收了笑,眼中忽然戾氣橫現。
他合上書,從吳伯手中接過那杯酒,徑自走到甲板前段。
白皙的手腕微微傾斜,香醇的佳釀傾倒在白色的甲板上,繪出一道鮮豔的紅。
“吳伯,”男人眼中泛著冷光,微微側頭,問站在他身後的中年男子,“狙擊手的名字,查到了嗎?”
吳伯上前幾步,低聲道:“有些眉目了。”
*
曲筱陽坐在緝毒大隊密閉的會議室裡,感覺渾身不適。
這是一間中型會議室,房間裡的牆面塗成了淺灰色,還沒有窗,整個氣氛就感覺很陰鬱。頭頂上一盞慘白的白熾燈,燈光晃得人眼疼。也不知道這間房是不是慣常用來審訊疑犯的,這格調設計的,人一進去待著就覺得壓抑,隻想快點講完快點離開。
曲筱陽一個人坐桌子這邊,對面坐了三名緝毒警,還有一架攝像機對著她。
這嚴陣以待、審犯人似的架勢,換誰誰都不適應。
坐在中間的緝毒警是個四十上下的中年男人,標準老幹部的感覺,一看就是隊內的‘威嚴’擔當。
“你好,我是緝毒大隊的副隊長嚴力。這是我的助手張逍,俞悅。”他看著曲筱陽,嚴肅地如是說道。他說完這話,對著曲筱陽臉的那台攝像機還應景地閃了一下紅燈。
曲筱陽一臉懵逼:“……你們,好。”
名字都是認真的嗎?一個嚴厲,一個囂張,還有一個愉悅?這緝毒大隊,人才濟濟啊。
“曲醫生,你不用緊張,我們只是例行問你一些問題。你只需要如實回答就行了。”
曲筱陽本來準備禮貌地微笑一下的,然而看見對面三張像是複刻出來的嚴肅臉,於是隻微微扯了扯嘴角:“……好的。”
嚴副隊點了一下頭:“那我們開始吧。”
“叩叩——”門外響起兩聲敲門聲。
“請進。”
門開了,一個小年輕的緝毒警探頭進來:“報告。嚴副,單隊來了。”
說完,便將站在他身後的高大男人讓了進來。
曲筱陽聽說是單世鈞來了,也轉過頭去,視線對上單世鈞的刹那,微微一愣。
單世鈞今天穿了一身軍裝。松枝綠的正式軍服外套,扣子一絲不苟地扣到胸口,外套下是淡綠色的襯衫,配上墨綠的領帶。金黃色的綬帶從左肩肩章處垂下,挽成一個好看的弧度,末端掛在胸前。男人的身材屬於穿衣顯瘦脫衣有肉那種,穿上製服後,更凸顯他的英俊挺拔。平日裡的一絲痞氣消失殆盡,配上那張高冷禁欲的臉,整個人顯得又正又帥。
這還是曲筱陽第一次見單世鈞穿製服的樣子,她忽然覺得,這副模樣單世鈞,帥得讓人移不開眼。男人今天還別了肩章上,兩杠一星。竟然是個少校。
單世鈞神色淡淡,眼神一如既往的犀利,見曲筱陽在看他,便微微朝她點了一下頭。
曲筱陽的耳根驀地一燙,趕緊轉回了頭。
緝毒大隊這邊三人見到單世鈞進來,紛紛起身相迎,兩邊交換了一套標準的軍禮。
剛才還一臉嚴肅的嚴力,見了單世鈞,整個人就像如沐春風一般,一邊殷勤地給他倒茶,一邊與他寒暄:“剛從軍事檢察院那邊回來?”
“嗯。”單世鈞簡短地一點頭,走到桌邊空著的一張椅子上坐下。
軍事檢察院?!
曲筱陽愣了一下,難怪他說今早有事,讓白展廷到醫院接的她。也難怪……他今天穿得這麽正式。
嚴力撫掌一笑:“他們說你做事向來雷厲風行,說一不二,果真如此。其實你也不用這麽趕的,可以換了衣服再來嘛。”
單世鈞眼皮微微一動,沒說話。
衣服都沒來得及換……曲筱陽偷偷抬眸看了單世鈞一眼。是因為……她?他之前答應過她,筆錄的時候,他一定會全程在場。他的確是個,說一不二,說到做到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