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筱陽甚至特意甩了甩胳膊，伸了一下腿：“沒缺胳膊沒少腿，好得不得了。”

　　好是不可能好的。就算是內心再強大的人，遇上鋪天蓋地的流言蜚語和惡意，也不可能做到心中毫無波瀾。

　　單世鈞放心不下曲筱陽，特意請了一天假在曲筱陽家裡陪著她。

　　他發現曲筱陽雖然面上看不出來什麽沮喪頹廢的情緒，但埋在內心深處的難過和崩潰，卻無聲地滲透到生活中的每個細節。

　　比如，洗面奶直接當成牙膏擠在牙刷上；又如，看電視去拿酸奶，隨手將電視遙控器留在冰箱裡……

　　在曲筱陽又一次將倒咖啡倒得滿到溢出杯子後，單世鈞終於看不下去了。他從身後貼近曲筱陽，順著她手臂撫上她的手，拿走了那杯已經溢出的咖啡。

　　他結實的雙臂從背後環過曲筱陽身前，將她緊緊收入懷中。

　　單世鈞很溫柔地，親吻她的長發，在她耳邊低聲道：“有什麽不痛快你跟我說，難受了就哭一場。別悶在心裡，也別用其他人的愚蠢懲罰自己。”

　　曲筱陽怔愣片刻，複又搖了搖頭：“抱歉……我只是有些走神了，我在想怎麽解決這件事……”

　　單世鈞輕歎一聲，隻將曲筱陽抱得更緊了些，宛如珍寶，生怕她消失了似的。

　　這一天一夜，網上的謾罵從未停止過，說什麽的都有。那感覺，就像是有人一刀一刀在身上凌遲。曲筱陽甚至都懷疑，自己這麽多年的努力，是不是都白費了？

　　一夜之間她便仿佛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這種事沒辦法釋懷。

　　經歷過一開始的頹廢，震驚，和鬱悶，曲筱陽逐漸讓自己回歸理智。她知道，鬱悶難過都不解決問題，而她也不能像駱駝一樣龜縮在家裡，坐以待斃。

　　第二天，曲筱陽起了個大早。

　　單世鈞正在廚房裡準備早飯，見到曲筱陽時愣了一下：“你起這麽早？怎麽不多睡一會兒？”

　　曲筱陽搖一搖頭：“我今天要去趟醫院。”

　　單世鈞皺眉：“別去吧……你老師不是都讓你在家休息麽。你若是現在過去，情況可能和昨天一樣……”

　　曲筱陽緩緩歎了口氣：“嗯，我知道。不過我有事去趟院辦……總之，先了解一下情況，然後看看醫院這邊下一步計劃是什麽。這麽在家裡龜縮著，並不解決問題。”

　　單世鈞心頭微微一動：“你有什麽想法？”

　　曲筱陽苦笑一下：“鬧成這樣，也只能通過法律途徑解決問題了。其實，從收治老太太起，我們就保存了完整的病例，手術記錄，以及和家屬術前溝通的視頻。我相信……法律最後能還我一個公道。”

　　單世鈞點一點頭：“行，我送你過去。”

　　單世鈞靠過去，握住她微涼的手：“不過，你也別太勉強自己了……大家都會幫你想辦法的。”

　　曲筱陽抬頭衝他笑了一下：“嗯，我知道。”

　　*

　　車剛開到醫院門外，曲筱陽就已經看到堵在門外的那些醫鬧和媒體了。

　　而且陣勢比起昨日，有過之而無不及。

　　曲筱陽看著黑白橫幅上那一字字一句句觸目驚心的標語，眼神微微一黯。

　　單世鈞轉頭看著她，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語氣溫柔地說：“我開到地下停車場，你從那兒進吧。”

　　曲筱陽微微一點頭：“……嗯。”

　　眼見著曲筱陽強顏歡笑，把脆弱藏起來，獨自舔舐傷口，單世鈞便心疼不已。

　　他知道曲筱陽不會認輸，不會坐以待斃。但不代表，他就能這麽眼睜睜看著曲筱陽被人欺負。

　　這世上最可怕者，除了高智商的罪犯，便是無知的暴民。他們本就窮途末路，沒有可以輸的，大可不顧社會的遊戲規則，和曲筱陽玉石俱焚。但無論是去曲筱陽也好，單世鈞也好，還是他們身後的醫院，部隊，都不可能枉顧法律道德而行事。

　　所以即便這些醫鬧簡直要生生逼出單世鈞骨子裡的血性和暴戾，他也不肯能真衝上去將這些人揍一頓，更不能用非常規的手段來對付他們。

　　但總有一些事，是他能為曲筱陽做的。

　　單世鈞送曲筱陽去了醫院後，便返回了飛刃大隊。

　　歸隊後，他第一時間就去找了林競。

　　林競見單世鈞進來，便朝他招了招手：“來得正好。我正準備找你。”

　　林競見他臉色不善，歎了口氣：“曲醫生的事我在微博上看到了……她現在情緒怎麽樣？”

　　單世鈞隻搖了搖頭，沒說話。

　　林競：“這件事，他們醫院肯定不會放著不管的。哪家大醫院沒遇到過醫鬧，對於這個，他們有一套常規的處理程序。你也不要太擔心了。”

　　單世鈞微微垂眸，不知在思索著什麽，過了片刻才說：“……我知道。”

　　林競微微一點頭：“我找你來，是有件好事要告訴你。雖然昨天表彰大會你不在場，不過你這幾年追緝羅顯洋的事跡，大家都知道了。領導們都很看重你。經上方決議，準備給你頒發一等功，升職為中校。”

　　單世鈞眼神微微一動，卻依舊沉默著，臉上也沒有明顯的喜悅之情。

　　林競微微一揚眉：“這麽沉得住氣？笑臉都不給一個？”

　　其實升職這事，之前林競已經跟他提過了，這次正式通過決議，單世鈞也不是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