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那位公爵’,她是一個象征。她的倒下意味著王都混亂的開始,也意味著我那位蠢材父王即將失去自己的蠢腦袋。”
帝國公主踢踢理查德:“不管發生什麽,她決不能不清不楚地死在外面。你,蠢貨,看在你有那位公爵私人印章的份上……滾下去吧。別玷汙我的地板。”
理查德如蒙大赦:他知道,這就表示公主不再追究自己的過錯。
“公主殿下,您是說……”
“她曾經是個威懾,是父王的避風港,是一切汙穢的槍靶子。”
梅瑞娜脫掉染了血的鞋子,皺皺眉,有些嫌棄地將鞋子甩向一邊,輕盈地踮著腳走回自己的紗簾——這一系列動作就仿佛在河邊打水的天真少女。
但天真的少女卻說:“現在,無論那位公爵是和臭蟲死在一起,還是下了地獄,她是生死不明的模糊存在。各個勢力仍然在忌憚她,所以暫時不會展開拳腳。這是我們的好機會……去吧,理查德,拿著你多年舔狗賺來的私人印章,把王都的渾水攪得更亂一些。無論發生什麽,你就說——”“是那位邪惡的、恐怖的、罪該萬死的醜陋公爵,命令你做出這些惡心的事。”
少女的笑聲消失在紗簾後。
理查德癱軟在地上,肩膀依舊在往外淌血。
【與此同時,大陸某地上方,離地1000米的高空。】
我現在只是個四歲的孩子。
邪惡的、恐怖的、罪該萬死的醜陋公爵大人,現在每天早上醒來,都要對著艙室裡破破爛爛的小鏡子重複這句話,且起碼重複三遍以上——她才能艱難說服自己,壓抑住暴躁的脾氣,扮演一個常年揪著臉的壞脾氣小孩,去面對那個機械師。
伊莎貝拉不是傻子,在這幾天的初步觀察下,她能看得出來,狄利斯對自己並沒有惡意,只是純粹的好奇心。
至於他說話時的輕浮感,大概是個人氣質的影響?
總之,他的輕浮與四歲的伊莎貝拉無關。
那她就沒必要因為自己猛然變小的失衡感與自尊心,多次向對方發脾氣,從而導致把他越推越遠。
一個傳說級的機械師,如果能為己所用的話……呵。
自從被傻逼神明變小後,經歷了漫長的“指天罵娘期”“懟天懟地期”“生無可戀期”“一點就炸期”等系列演變,如今的伊莎貝拉,已經完全冷靜了下來。
重點不是和這個腦回路奇異的機械師置氣,而是如何潛移默化地將對方培養成自己的新屬下。
不說復仇計劃的展開,她現在的身體只是個四歲的小孩,基本不具有在大陸上自由行走的能力。就算甩開了這個神煩的機械師,她又能去哪裡聯合自己的舊部?
所謂屬下也不過是在你強大時依附你的鷹犬,公爵大人一直這麽認為。
伊莎貝拉不敢賭,讓任何一個曾經熟識自己的人,了解到自己目前身體變小,手無縛雞之力,拍個桌子就會哭的狀態……
那她也許會被重新送上火刑架。
背叛一個失勢的落魄者,未免太輕易了。
完全冷靜後的伊莎貝拉,分析了一番自己目前的處境,發現最好的辦法是:馴服狄利斯。
他是個極為強大的機械師,也是個神秘的家夥——可不是所有機械師都有資格被全大陸奉為“神明”的。
也許在馴服他之後,可以讓狄利斯幫助自己尋找身體複原的方法,從而完成復仇計劃。
綜上所述,和狄利斯置氣,陰著一張臉對付他,是蠢材的行為。
伊莎貝拉深吸一口氣,對著破碎的小鏡子,提起手指,摸到自己的嘴角。
……唇色蒼白,嬰兒肥的臉蛋形狀還算可愛,但臉色略略泛青,張開嘴巴是略略泛黃的、參差不平的乳牙,再加上赤紅色的眼睛……
四歲的她,著實算不上好看。是隻徹頭徹尾生活在黑塔裡的鬼。
這幅模樣,大概也不適合靠賣萌放松狄利斯的警惕心。嘖。
伊莎貝拉按著自己嘴角的手指微微用力,向上提了提。
嘴角也向上提了提,露出一個模式化的微笑。
……結合毫無波動的紅眼睛,好像更滲人了。
【孩子,到叔叔這邊來……】
【對,沒錯,就是這個表情,迷人極了,哦,真棒……】
伊莎貝拉眼神閃了閃,深吸一口氣,將當年關於那個垃圾的回憶重新塞回腦子裡。
她最終修正了一下嘴角,便整整身上破破爛爛的袍子,爬出了艙室。
時間依舊是早晨六點半,離地1000米的高空,一個在飛行器外部架設餐桌的神經病機械師。
狄利斯一手拿著杓子,一手拿著羽毛筆,正忙碌地在冊子上記錄著什麽東西。冊子與幾疊壘在一起的草紙鋪在一起,幾乎遮住了他的臉。
不過她現在的海拔本來就看不到這貨的臉。
伊莎貝拉安靜地走過去,假裝羞怯地拉了拉他的衣角。
狄利斯說:“早上好,咕咕。”然後他低頭看過來。
伊莎貝拉抬起小臉,露出了自己之前在艙室裡調整好的程式化微笑。她刻意垂下了眼睛,防止他看清紅眼睛裡的厭惡與冷意。
伊莎貝拉厭惡的是自己的行為。
她對這位救了自己一命的機械師沒有惡意,但讓囂張了很多年的公爵重新做回那個搖尾乞憐的小孩,總是有些難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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