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淮眼皮一跳,上前抓住她的一隻手臂,敏銳地問道:“您是不是已經知道了?田兆華背後的那個人。”
穹蒼用舌尖舔了舔後牙,沒有馬上回答。
“告訴我。”范淮看出她的猶豫,身上翻湧起一股壓製到極限的情緒,“老師,如果你真的想幫我,那就告訴我!”
穹蒼感受手臂上一陣刺痛,她冷靜地說:“那你先告訴我,你想做什麽。”
范淮反問:“你不是說,我可以信任你嗎?”
穹蒼覺得在范淮面前的每一個問題都難以回答。
范淮沒有催促,時間在二人中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漸漸,他松開手,後退了一步。
穹蒼斟酌了下,說:“你上次跟蹤的那個癮君子……”
范淮中途打斷:“我不是說他。”
穹蒼喉嚨乾澀,可她還是不自覺做了個吞咽的動作。最後,她坦白:“目前有少量的證據,指向李凌松。”
“李凌松……”范淮呢喃著這個名字,深思逐漸飄遠。
他感覺自己的心跳在加速,在到達某個頻率時,幾乎要從胸腔跳出來。沉寂許久的靈魂開始狂嘯,要撕碎那個將他推入深淵的人。
穹蒼朝他走近一步,覺出他的不對勁:“范淮?”
“我認識他。”范淮的身體像是在顫抖,可是他的聲音聽不出任何的暴戾,“他來監獄看過我。跟我媽和安安,一直有在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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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川舟簽完字,朝裡面瞄了一眼。負責看守的獄警笑了下,示意她直接進去。
作為經常跑動的刑警,何川舟跟他們已經混得熟稔。她脫下修身的外套,掛在手臂上,走進房間。
丁希華歪著腦袋坐在裡面,見她出現敷衍地扯了扯嘴角。
他問:“穹蒼呢?”
“別忘了,你是我抓到的。”何川舟並沒有因為他刻意流露出的不屑而動怒,在他對面坐下,同樣諷刺道,“把你的高傲收一收吧,手下敗將。”
丁希華抬手摸了把頭髮。
一般的囚犯不至於要求剪那麽短,可他幾乎剃成了光頭。
在摸到一陣毛刺刺的手感時,丁希華笑了一下,說:“你看,我總是忘記我已經沒有了頭髮。”
何川舟坐姿隨意,安慰說:“放心,你失去的東西只會越來越多。”
丁希華缺乏共情,某種程度上來說,表現出來的就是脾氣很好。他淡淡說了一句:“我只是用來警醒我自己而已,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
“你的第一個錯誤還沒有得到解決,可不要在監獄裡呆得太安逸了。”何川舟摸出一張照片,貼在玻璃窗上,展示給丁希華看。她問:“你是不是去見過李凌松?”
丁希華抬起下巴。
“李凌松?”他視線定在對方的臉上,思忖過後,搖頭道,“我覺得不是他。”
何川舟皺眉問:“為什麽?”
丁希華不大配合道:“感覺的事情哪裡有那麽多為什麽?”
何川舟按住照片,後靠到椅背上,目光灼灼地盯著他。
那眼神裡帶著明確的殺氣與煩躁,丁希華被她瞪著反而笑了出來,兩手高舉投降道:“我明白,我明白。但那真的只是一種感覺而已。”
“什麽感覺?我可不認為你是個跟著感覺走的人。”何川舟冷聲道,“不要再用感覺應付我第三次。這樣的事情毫無意義。”
丁希華身體前傾,手肘撐在桌面上,想了想,隔著玻璃指向那張被她翻到背面的照片。
“李凌松作為D大知名教授,確實來找過我,想讓我協助他完成一項社會心理學的研究課題。除我之外,還有好幾位學生會的同學。但他並沒有對我說什麽奇怪的話,只是簡單地陪我聊了一會兒天……”丁希華說著聲音淡去,嗤笑一聲,“看來不管是多資深的心理學家,也要跟著程序走。我不喜歡被人做測試的感覺,所以中途叫停了。”
何川舟問:“然後呢?”
“嗯……”丁希華視線飄向別處,回憶道,“他沒有放棄,一直試圖接洽我。在我父親出事之前,他幾次嘗試與我對話,假裝在無意中跟我交流了青少年犯罪以及特殊人群應該怎樣融入社會的問題……”
何川舟敏銳道:“他知道你以前的事?”
“不知道。”丁希華頓了下,“我是說,我不知道。”
何川舟覺得自己太緊張了,放緩神態,點點頭說:“你繼續。”
丁希華攤手:“我沒什麽好繼續的。”
他不需要李凌松來告訴他,怎樣去看待青少年犯罪,更早以前,已經有人與他接觸並朝他傳遞了這類信息。除此之外,他知道一個心理學專家會用什麽樣的方式去接近病人,去切入話題。他看著李凌松在自己面前裝作第三人的姿態,其實暗暗覺得可笑,也在反向考察著這位行業大牛的表現。
丁希華平靜地陳述道:“李凌松,和那個人的體系雖然有點相通,但互相持有的觀點並不相同。基於對同一個學科的掌握,有著南轅北轍的理解。他們的觀點會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來。李凌松除了心理學上的知識,自我意識更偏向於儒家的思想,有那麽點‘克己複禮’的味道。而那個人,不是。”
幕後人會挑唆,會慫恿,會促使他站上危險的刀鋒。那個人會告訴他,天才就是天才,與世人不同。將他與社會群體分離,再看著他從高處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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