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媽媽生了個弟弟, 奶奶終於如願以償抱上了孫子, 還特地叫了親朋好友來家裡吃飯。
她說,那天很熱鬧, 但我可能是家裡唯一一個不知道要怎麽開心的人了。
弟弟的出生後,她徹底變成了一個透明人。
好吃的永遠是弟弟的,好玩的永遠是弟弟的, 弟弟什麽都好什麽都棒。
而她做什麽都沒人關注, 沒人記得她愛吃什麽也沒人記得她的喜好, 因為從來沒有人用心去了解過。
高中畢業時弟弟要上學了,家裡條件很一般, 所以她被迫放棄了大學開始工作。
前兩天家裡打電話來,說弟弟想要最新款的手機。
但當時在大城市打工的她, 正因為沒有安全感跟男朋友了吵架,被男朋友趕出家門。
沒人聽出剛分手的她哭得聲音顫抖,隻催促她記得把郵寄地址填好, 手機別寄錯地方。
“我可能永遠也得不到愛。”那個姑娘說。
Dawn從最開始就知道這個治愈主題的展覽很難做,收到這封稿件後,大家都沉默了。
這無疑是一個沉重的故事。
當天工作室裡誰都沒吃晚飯,連夜做出了設計稿,叢梓把設計稿發給那個姑娘,並說了很多鼓勵的話。
“那些傾頹的瞬間一定會有一天能開出嬌豔的花,你別怕,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有很多陌生人都愛你。”
有時候生活太過泥濘,需要一點美好的瞬間支撐著自己走下去。
好的珠寶設計是世間最美的東西。
隔天那個姑娘回復道:
“真的很美,我沒想到自己這些負能量的話真的會變成一串珠寶,謝謝你們。
希望展覽那天我能攢夠去帝都的車票,期待與更多同我一樣的人相遇。”
有了一個兩個故事被顧亦做成珠寶設計圖之後,稿件慢慢多了起來。
叢梓淚窩淺,經常一邊整理稿件一邊掉眼淚,然後再抹掉眼淚把稿件整理好裝訂進展覽的目錄冊。
工作室又回到全年國際大賽前的樣子。
陸嘉音半夜起來,能看見一屋子的人安靜地忙碌著。
筆尖在紙張上“沙沙”的摩擦聲更像是在倒帶,好像入春那場寒流從未來過,而他們也從未對任何事情失望過。
陸嘉音也忙,大三下學期的課程並不算多,大部分數學專業的同學都開始考慮出路。
韓露曾在陸嘉音收到大學錄取通知書時興奮地盤算,說數學系出路廣,她一會兒說能進航天公司,一會兒又說能進大的金融企業。
真該讓她來看看整個數學專業的學生現在忙得焦頭爛額的樣子。
無論哪個專業,想要做翹楚想要賺大錢,都是要付出無數努力的,不是上牙碰下牙說出來的。
四月時,陸嘉音的輔導員找到她。
辦公室裡沒有其他人在,只有一張張鋪滿了學生作業的辦公桌。
輔導員是個長相偏溫和的中年女人,她遞過一杯溫水:“前幾天重填家長聯系方式,你提交的文檔上寫的是自己的名字和電話?”
“對。”
“我記得你大一時填過媽媽的,我明白你們都迫不及待想要做大人,但校方還是希望留一份家長的聯系方式以防萬一。”
陸嘉音拉開椅子坐到輔導員對面,隔著桌上兩杯飄著絲縷蒸汽的溫水看向她,笑了笑:“迫不及待想做大人是幸福孩子的想法,我是那種不得不做大人的例外。”
以前陸嘉音有很多問題懶得說也懶得解釋,只會用那雙了然一切似的眸子淡淡地掃你一眼,神秘又孤單。
願意溝通是陸嘉音跟顧亦在一起之後最直觀的變化。
輔導員頓了幾秒沒說話。
陸嘉音知道她在質疑,於是心平氣和地解釋:“不知道您見沒見過完全不會對子女負責的家長?不是叛逆或者逞強,這個電話我真的認為添我自己的更合適。”
顧亦站在辦公室外,能透過走廊裡的窗子看見陸嘉音。
她的一隻手肘隨意地搭在桌邊,嘴角掛著一絲淡淡的笑意。
顧亦看了眼時間,兩人聊了已經20多分鍾了。
陸嘉音是玫瑰。
如果說以前她是那種一眼看上去就特立獨行的黑玫瑰,現在的她就是厄瓜多爾產的那種薄荷綠色的玫瑰。
仍然特別,但眉眼間那股神秘莫測漸漸變得柔和,淡化了若有若無的淡漠和攻擊性。
本來顧亦是出來辦些事情,路過學校,想順便送陸嘉音去酒吧。
結果陸嘉音一出教室就跟著老師走了,顧亦只能不緊不慢地跟在他們身後,站在辦公室外面等她。
其實顧亦當時有點想攔下那位老師問問又出了什麽事,畢竟上次陸嘉音被叫到辦公室的事情他還耿耿於懷。
但陸嘉音梳著馬尾辮走在老師身後的樣子看著有點乖,顧亦一時沒舍得打破她這份反差的可愛。
翻了翻論壇,沒看見什麽不好的言論,他才松了口氣。
陸嘉音在裡面跟老師聊了半個多小時,顧亦就靠在走廊裡百無聊賴地等了半個多小時。
半個小時後,陸嘉音起身同老師告別。
窗外已經接近黃昏,晚霞染紅了一片天際,辦公室中央有一把椅子不知道是誰放的。
她驀地想到那次顧亦推開辦公室的門,拖了把椅子大咧咧地坐在辦公室正中央、對著一眾老師開懟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