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就算我不管,也總有人要管。”
“……” 談梨裝沒聽見。她扒著櫃台外邊那條棱,在那方寸地方裡,艱難地轉了個身。
沒被卡住, 也沒蹭著那人衣角。
距離比她想象裡要遠一些,談梨判斷是某人的聲音太犯規, 在身後低低壓著說話時, 怎麽聽怎麽像趴她耳邊開的口。 談梨背靠櫃台,撐住了,稍有底氣, 她沒心沒肺地勾個笑:“小哥哥, 上機就上機, 你站我後面做什麽?”
“抱歉。”性冷淡從善如流地側過身, 讓開空間。
談梨有點意外, 但看在這認錯態度足夠快速誠懇的面子上,她善良大方地決定不計較了:“沒關系,我不是那麽小氣的――”
“太低了。沒往下看。”
談梨:“……”
談梨:“?” “咳咳咳。”
旁邊看戲的老蔡大約是嗆到了茶葉, 一邊咳嗽一邊忍著笑轉身,往櫃台裡面拐。 電競社的其他人還在等秦隱和蔣林杉身份證檢錄, 談梨隻得保持微笑,慢吞吞地向右橫移一步:“差點絆著您, 應該我道歉。”
“……”
秦隱垂著眼,唇角淡淡一抬。 談梨把這笑容視為嘲諷,不爽地眯了眯眼。她在心底盤算起之後如何報復回來,然後轉了身。
“老蔡,你們這裡有壓片糖嗎?”她問已經進到櫃台裡面的蔡東。
“什麽糖?”
“壓片……算了。”談梨趴下去,“當我沒問。”
“哦。” 秦隱登記過身份證,轉身退開。電競社裡的蔣林杉上前,把自己的身份證遞給網管小哥。
趁秦隱不在,蔣林杉猶豫著瞥了一眼看起來沒精打采趴在櫃台上的女孩。
乳白色的長馬尾從她身後垂下來,貼合著脊骨彎曲而優美的曲線,最後懶洋洋地搭在腰窩位置。
蔣林杉輕咳了聲:“梨子學妹。” “?”
談梨枕著胳膊,歪了歪臉。 “你和那個,秦隱,關系很熟嗎?”
“不熟,不認識,沒關系。”談梨冷笑著否認三連。
蔣林杉意外問:“那待會兒我和他solo,不需要我放點水嗎?”
“不用,盡情虐他,謝謝。”
“……” 蔣林杉莫名有點碰了一鼻子灰的感覺,他摸了摸鼻梁,尷尬地跟上馬靖昊幾人,往包廂走去了。
談梨余光裡看見那4個“裁判”和蔣林杉走過去,但沒見秦隱。
她正準備回頭找人,就感覺自己趴著的櫃台台面輕輕一震。 談梨怔著支起身。
一瓶覆上一層薄薄水霧的礦泉水被放在她面前。修長的指節剛剛從瓶身上離開。
“這瓶水,結一下帳。”回到她身側的人對櫃台裡開口,聲線清冷好聽。
談梨醒神:“你怎麽還不進去?”
“不急。”
“…你很傲氣啊小哥哥,待會兒出來可別輸太難看噢。”
秦隱付錢:“先給你買‘糖’。”
談梨輕哼,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瓶子:“這叫糖嗎?”
秦隱合上錢夾,隨手塞進上衣口袋:“這個牌子水是甜的,不信你嘗。”
“……” 從性冷淡毫無波瀾的聲線裡聽不出真假,談梨十分懷疑地看了眼面前這瓶形狀奇怪的礦泉水:“我之前喝的時候怎麽沒覺出來。”
“走了。”秦隱轉身。
“哦。” 談梨轉過一百八十度,靠在櫃台前,看著這人從自己面前過去。有那麽0.01秒她覺著心底有一點點後悔――
剛剛蔣林杉問,她是不是應該默認的。 這0.01秒的後悔晃來晃去,叫談梨心裡生出點煩躁。她背靠在櫃台前,從口袋裡摸出糖盒。
盒子裡糖片不多了,晃出來的聲音格外空曠。 談梨正走著神,之前負責接送新人的那個學長又走到她身旁:“梨哥。”
“…嗯?”玩著糖盒的手停下,談梨回過頭。
“秦隱這局,可能有點懸。”
“唔,你也覺得他冰鳥太菜了是吧?”
對方不察:“啊,哦,那倒不是,是蔣林杉。”“嗯?”
“他solo很厲害的,可以說是我們社團最牛的。想在他手底下堅持過7分鍾,對於新人們來說太難了。”
“……” 談梨視線在通往包廂的過道停了幾秒,手指間把玩著的糖盒被她指尖撬開盒蓋。拋了一粒糖片進嘴巴裡,談梨從櫃台前直身。她愜意地伸了個懶腰,笑意散漫地往外走。
“那就是他和電競社無緣,沒辦法。”
“梨哥你這是要去哪兒?”
“接個電話。”
“啊?”
男生轉移視線,就見談梨背對著他們走出去,左手拎著一瓶礦泉水,右手抬起手機晃了晃。
手機屏幕上,亮著一串座機號碼。 初秋正午,日暖風涼。
談梨站在網吧外的招牌下,慢悠悠地接通電話,放到耳邊。 “你好,請問是談梨同學嗎?”
“嗯。”
“談梨同學你好,我是F大心理谘詢室的張老師,我們每年按照慣例要在新生裡隨機抽取學生進行心理谘詢,今年的名額剛好抽到了你,所以……” 在電話裡那個溫柔聲音的吹拂下,談梨感覺自己突然有點困懶了。她握了握那瓶涼冰冰的水,慢慢倚到身後的牆上。
一個好像是跟爸爸一起走著的孩子從台階下過去,好奇地盯著她看。 “爸爸,那個姐姐的頭髮是金白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