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的手不知道什麽時候捏在了她的手腕上。
梅雪衣右邊余光看到他的臉上湧起暴躁戾氣,左邊余光看到柳小凡瞳仁劇震,果決地棄了手中的冰棱,倒掠向摘星台的邊緣。
就在柳小凡撒手的霎那,恐怖的潰散擴展至整根冰棱,一個呼吸之間,它就像那日的飛火劍一樣,消失在梅雪衣掌心。若是柳小凡再遲退一步,難說會不會被吸成人乾。
寒沁沁的冰靈氣渡入梅雪衣的體內,激得她連打了好幾個冷戰。
衛今朝單手揚起了弩,對準那道疾速逃亡的身影。
他的額角冒出了青筋,黑眸深得駭人,一身殺氣仿佛要脫體而出,化成巨手捏碎這個膽敢傷了他愛妻的修士。
淡色的薄唇抿成了一條線。只要他摁下機簧,即將翻身落下高台的柳小凡就會化成一朵降落的煙花。
這一切發生在瞬息之間,梅雪衣什麽也做不了,只能怔怔看著。
閃念之間,一束冷焰擦過柳小凡的前襟,掠向遠方的雲層。柳小凡根本不敢再起任何念頭,當即禦著劍,傾盡全力逃離衛國國境。
一丈之內足以擊殺化神期的玄冰斬,竟被這個妖後用手捏碎了!
單看背影,就能看出女修士此刻是何等震撼驚恐。
禦劍都禦出了蛇形的軌跡。
兩種不同的疼痛把梅雪衣從呆滯中喚醒。
她愣愣地低頭一看,只見昏君瘦長堅硬的手指捏著她的手腕,都快把她的骨頭捏斷了。
他翻過她的手掌,盯著她掌心血淋淋的劃傷,額角的青筋瘋狂跳動,牙根磨出了駭人的‘咯咯’聲。
“我不是說過,她要借機靠近麽。我會防范。”他一字一頓,聲音再次徹底啞了下去,“誰讓你,擅作主張。”
他仿佛在說她的傷,又仿佛在說別的什麽事。
梅雪衣知道他又犯病了。
如今知道他是重生歸來,她便能猜出他心中的症結何在——其實就是前世的王后為了保下他和黎民百姓,故意犧牲自己,落到金陵人手裡那件事。
為了他而傷害自己。
舊事重演,他的神智又失控了。
梅雪衣真是十分冤枉。當時冰棱刺過來,她根本沒有動一下腦筋,手就自己抓上去了。
真不是他以為的什麽舍己為人。
醒醒,她是魔啊!
梅雪衣滿心無奈。這種時候,她越是解釋,他的病只會越重。裝深情也沒有用,再在‘情’字上刺激到他,說不定他一個想不開就摟著她從摘星台上跳下去了。
此刻他的眼神實在是非常駭人,唇角已經失控般勾起了溫柔繾綣的笑意——殺人的那種笑。
無辜的梅雪衣絞盡腦汁也沒有找到說辭,乾脆破罐子破摔,衝他怒聲道:“怎麽,你明明知道她是借機靠近,還是被美色迷住眼睛了嗎!”
他被她凶得一怔。
眸中的陰沉斂下去不少,他斥道:“胡說八道。”
還在氣呢。
“既然不是,為何故意放跑她!”梅雪衣理直氣壯,“還有,你還問了她的名字啊,陛下。”
陛下兩個字被她咬得支離破碎。
衛今朝:“……”
“不是你想的那樣。”他非常認真地向她解釋,“我只是想知道,她究竟是如何傷害你的。”
梅雪衣被他這麽直勾勾地盯著,忽然有一點心虛。
畢竟前世滅他的國、殺他的人,這好事,或許也有她一份。
當然,她完全不會感到愧疚。
在她魔功大成之後,與四大聖主不知道打過多少架,那種級別的戰鬥下,余波動不動就會蕩平連綿的青山。山中可能有宗門,也可能住著無法修行的普通人。
因她而死的無辜者數也數不清,若要深究,那些枉死者哪一個沒有自己動人的故事?
這種債,別說是魔了,就連自詡正道之光的四大聖主也是不會背的。
她向來只在當下問心無愧。
“柳小凡傷害我?為什麽這麽說?”梅雪衣問。
他的長眸眯成了一道陰險的線:“正因為不知,所以才暫時留她一命啊。”
梅雪衣:“……”雞同鴨講。這昏君又開始不說人話了。
他抬起手,撫了撫她的頭髮,道:“小傻子,還沒看出來麽?話本便是我們的前世!”
梅雪衣:“……”看是看出來了,只是沒法說。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覺得這個昏君好像從始至終都在遷就她的認知。
她今日剛有了新的發現,他便開口挑明了重生這件事情。
“算了。”他恨恨道,“你這腦子不夠用,什麽都別想了,一切交給我。”
梅雪衣:“……”好端端又被人身攻擊。
其實他才傻,連自己的心上人都認不出來,這才叫傻子吧!梅雪衣暗自腹誹。
第23章 治他的藥
昏君打橫抱著梅雪衣,疾步走下摘星台。
受傷的右手已被他包扎了起來。
她偎依著他的胸膛,右手安安穩穩地端在身前,心口湧動著怪異的小情緒。
那條黑色絲綢是從他貼身的裡衣上撕下來的,帶著他的體溫和氣味。他的氣息與她的傷口直接相觸,染上了她的血,有種詭異而纏綿的感覺。彼此入侵,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仿佛比他們歡愛的時候還要更加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