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雪衣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剛點完頭,卻發現哪裡不太對勁。
傀儡是她的所有物。她的傀儡心悅別人,在她面前膩膩歪歪,她居然完全沒有生氣?
怎麽,現在真是提不動刀了嗎?
“再不說話,我、我真不客氣了!”魔修威脅地揚了揚胳膊。
梅雪衣的目光變得更加複雜。
面前這個人,舉手投足之間處處是傀儡白的影子。
看來在這個時間節點上,白還沒有慘遭滅門之禍。她猶記得當時的情景,屍山血海之中,探出一隻滿是血汙的手,抓住她的裙擺。少年幾乎已經沒有了生命體征,但眸中的恨意卻仍像火焰一樣在熊熊燃燒。那隻手抓得死緊,除非掰斷手指,否則絕不會松開她的血紅長裙。
他無聲懇求,只要能幫他報仇,他願意付出一切。
她輕輕歎了一口氣。
傀儡白跟了她幾千年,最終在與守界人的戰鬥中自爆,落得一個灰飛煙滅的下場。
終歸是兌現承諾,為她付出了一切。
就在梅雪衣暗自沉吟時,衛今朝抬起手,像撕開紙帛一般,將箍在二人身上的金剛圈撕成了碎片。
小魔修和小女修對視一眼,眸中滿是駭然。
“到底是人是鬼!”
“我們是鬼,你又能如何?”梅雪衣放聲道,“現在就吃掉你們,讓你們做一對同命鴛鴦!”
只見小魔修定定神,哈哈大笑:“對付你們這種裝神弄鬼的東西,小爺我一個人就足夠了!薑心宜,你滾蛋。”
小女修神色複雜:“我不走。說好了今日你我決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你休想耍賴。”
“喂!”他瞪著她,“你不會以為我真想殺你吧薑心宜!約你出來,不過就是想見見你而已!”
小女修的臉蛋立刻就泛起了紅色:“你!不知羞!”
“哼,我們魔修坦坦蕩蕩,想什麽便說什麽,喜歡你就是喜歡你!好啦,想說的話都說完了,我慕龍龍死而無憾。”
話音未落,他雙手一揚,向著衛今朝和梅雪衣撲殺過來。
梅雪衣:“……”
若要問她此刻的感受,那就是嫌棄。當初她看他眉清目秀生得漂亮,就給他取名為‘白’。
要是原本知道他名字這麽傻的話,她可能根本不會收他做傀儡。
血衣天魔不要面子的啊?
眼見這對初出茅廬的年輕人嗷嗷亂叫著衝過來,衛今朝不緊不慢迎上前。
身形一錯,瘦削挺拔的身影從二人之間晃過,紅袍在海風中微揚,發出低沉的颯聲。
喜袍下探出一隻冷白的手,修長五指精準無比地握住了慕龍龍腰上的束帶,隨手一抽。
慕龍龍猝不及防之下,像陀螺一樣在原地轉了一圈半,還未回過神,衛今朝已低低地冷笑著,揚手將他的兩隻手腕束在了一處。
薑心宜一擊落空,看見慕龍龍被擒,急急挽個劍花,再度撲將上來。
衛今朝微微蹙眉,空懸著手,帶著慕龍龍一旋一繞,讓這對年輕男女撞在了一處。還未回過神,紅袖如蝴蝶穿花,用束帶另一頭纏住薑心宜手腕,一勒一系。
兩個人,四隻手,被綁得結結實實,全無掙之力。
這二人在衛今朝面前就像三歲小兒一般,完全沒有還手的余地。
梅雪衣看著他利落的身影,不禁想起了話本上那個衛今朝、前世武藝高超的衛今朝。
深陷幻境中的慕龍龍和薑心宜,一個是修士,一個是魔道,雖然彼此吸引,但從未這般親近過。此刻手腕肌膚貼著肌膚,身體挨著身體。雖穿著衣裳,卻能感受到對方的溫度,嗅到對方的氣息。
一時心跳加速,竟是覺得死而無憾。
衛今朝牽著束帶另一頭,緩步走向梅雪衣。
慕龍龍努力擋在薑心宜身前:“喂!你到底……”
“帶你們看真相。”衛今朝側眸一瞥。
他的聲音十分平靜,卻有一種奇異的力量,讓慕龍龍和薑心宜都噤了聲,怔怔對視,腳步微碎,緊跟在他身後。
他向梅雪衣伸出一隻手。
梅雪衣回了回神,探出手,置於他的掌心。
“繭子又沒了。”
幻境中的身體是魂體。她偏頭細看,見他瘦削依舊,雖然不見病氣,但臉龐還是呈現出不健康的冷白,眉眼雖然溫潤,卻隱隱有股難掩的戾氣和煞氣。
這個人,凶到了魂裡。
他重重捏著她的五指,是強勢庇護的姿態,好像生怕一松手就會弄丟了她。
梅雪衣心頭湧起些複雜的情愫。
她下意識地想要回避這些想不明白的東西,逃避一般轉頭看著慕龍龍二人,道:“連死都不怕,還怕俗世規矩?既然兩情兩悅,早幹嘛去了。”
慕龍龍嘴角微抽,梗著脖子一臉強硬:“我最見不得那些牛鼻子老道!虛偽無比,爾虞我詐,她身邊那些人個個都在算計她,這軟包子也心甘情願叫人算計!若是我在她身邊,要麽我殺了那些衣冠禽獸,要麽,我被活活氣死!我何必自找這麻煩。”
梅雪衣:“……”
這小子已經徹底淪陷在幻境裡,不記得自己的真實身份了。
薑心宜弱弱地辯解:“可我娘是宗主,宗門便是我的家,師兄師姐就像我的手足親人,我若是太小氣,娘會難做,也不利於宗門團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