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臨城是金陵京都的最後一道防線,拿下北臨城,便是扼住了金陵的咽喉。
衛今朝在前方收編降軍,梅雪衣離開輦車,在侍衛們的保護下來到了專為衛王和王后準備的臨時府邸。
北臨城歷史悠久,石質城牆略有一點風化痕跡,城中的青石板路面都被往來人潮踩踏得光滑無比,有些邊角處幾乎可以照見人影。
一路行來,街道上時不時就可以看見行色匆匆的金陵百姓。
衛今朝攻入金陵國以來,不屑於殺百姓、搶財物,名聲早已傳開了。誰都知道這暴君一心要打秦姬,只要不擋路,便可相安無事。
膽大的金陵人連店鋪都不關,做衛國軍人的生意。
走在梅雪衣身後的小侍衛忍不住嘀咕嘲笑:“金陵人真是軟骨頭!要是誰敢打到我家裡,看我不揍得他屁滾尿流!”
梅雪衣回頭看看他,見這小將滿臉青澀,一副初出茅廬小牛犢的樣子,忍不住笑道:“百姓這是知道衛王仁德,所以誠心歸降。待人家友善些!”
小侍衛趕緊垂下腦袋:“是!”
梅雪衣輕笑著回轉頭,踏入臨時府邸的朱紅門檻,轉過石墨山水照壁。
眼前陡然一亮,滿鼻盡是脂粉香。
只見一名腦滿腸肥、官員模樣的人腆著大油肚,正對烏泱泱聚在前庭的鶯鶯燕燕們訓話。
“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好生伺候衛王!誰能爬上床榻討得了衛王歡心,本官重重有賞!”
梅雪衣抬起手,製止身後的侍衛說話。
她懶洋洋地站在小石階上方,冷眼掃視。
只見院中女子良莠不齊,有些一看便是從青樓搜羅來的花魁柳首,有些暗自垂淚不情不願、看著像尋常人家的漂亮閨女,還有的頂著婦人髻,像是後院侍妾。
胖官員指著女子們,續道:“記得拿出伺候我的本事來,定要讓衛王舒舒服服。哎呀呀,本官可是把自己的寶貝都獻出來了,衛王一定會感念這滿腔赤誠!還有那幾個沒破過身的,沒舍得動你們,要的就是那份新鮮……從青澀到老練,總有一個能拿下他來,換我榮華富貴!”
越說越不堪入耳。
梅雪衣唇角浮起了冷笑。
“拿下。”她的聲音不大,冷冰冰地回蕩在前庭。
侍衛們一擁而上,那個牛犢小侍衛路過梅雪衣身邊時,膽大包天地嘀咕了一句‘待人家友善些哦’。
梅雪衣:“……”這不是她剛說過的話嗎?看看衛今朝手下這都什麽人,反了天了!
庭院裡,胖官員即刻就被摁跪在地上。
他放聲怪叫:“我是北臨城守備,是我出賣了威虎將軍,也是我給衛王開的門,誰敢動我!”
抬頭一看,只見梅雪衣正笑吟吟地看著他。
胖守備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心知不妙。
侍衛低斥:“在王后娘娘面前,休得放肆!”
守備肥肉一顫,滿頭冷汗。
梅雪衣淡笑:“你當知道,因為金陵小世君覬覦本宮,這才有今日的兵禍。本宮的獨佔心遠勝陛下。奪我夫君,猶如殺我性命。”
此言一出,院中女子呼啦啦全跪在了地上。
有人哭喊出聲:“娘娘饒命!我是被黃守備強行擄來的,他還打傷了爹爹!我不願伺候衛王,絕無爭寵之心!”
在她的帶頭下,女子們連聲喊冤,哭訴連連,把這胖守備從前做的惡事樁樁件件抖了個乾淨。
“行了,”梅雪衣皺眉,“拖出去,斬。”
胖守備大驚失色:“王后娘娘你不能殺我!是我給衛王開的城門,我是重臣!后宮不得乾政,這是祖宗定下的規矩!”
梅雪衣瞥他一眼,輕笑:“本宮是妖後,是寵後,和本宮講規矩,你沒病吧。”
她揮揮手,如狼似虎的侍衛立刻就把這守備拖沒影了。
滿院女子瑟瑟發抖。
梅雪衣踱過去:“各自回去,隻管告訴旁人今日之事,叫所有人都知道,向衛王進獻美人是個什麽下場。”
眾美人:“……”
看著她們一個個離開庭院,梅雪衣愉快地勾起了唇角。
什麽賢良淑德?昏君的寵後,就是要為所欲為。
*
梅雪衣擅自作主,斬了黃姓守備。
多少還是有那麽一丁點忐忑。
畢竟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重點還是那個‘一人’。
她獨坐在新布置的寬敞華麗大臥房裡,暗自琢磨了一會兒。
起身,坐到木窗旁邊的長榻上,抬手弄亂雲鬢,嬌嬌柔柔托著腮,垂頭醞釀淚意。
憋了許久,雙眼乾乾。
畢竟是屍山血海中打滾如同家常便飯的大魔頭,哭是不可能哭的,天塌下來也沒辦法哭的。
她無奈地抿抿唇,拎過鏤花小矮桌上的青瓷壺,掀開蓋子,用手指沾了茶水抹眼睛。
抹幾下,再用手掌揉搓雙眼,把自己折騰得眼眶紅紅,‘淚’盈於睫。
庭院裡傳來腳步聲。
她趕緊合上了茶壺蓋,把它遠遠推到窗台下。
抬眸望去,熟悉的瘦長身影已到達廊下,忽略他的病,可真是個玉樹臨風的美男子。
眼看他就要踱入屋中,梅雪衣急急低頭,撫著額角,輕聲抽噎。
他腳步明顯一頓,然後帶起一陣風,來到她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