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打開門,整個人愣在原地,猝不及防。
在走廊上,悉心指導她整整十二年的恩師俞舒濃就站在門前,沒有外人在場,時隔四年師徒二人再次相見,讓阮皙有種好像所有的事情昨天才發生的錯覺。
當年五歲的她會接觸到大提琴的樂器,還是因為被母親帶到國家一級演奏員的家裡做客,她小小年紀不知事,跑到了閣樓去躲貓貓玩,無意間撞見了在拉奏大提琴的俞舒濃。
那時俞舒濃已經是國際樂壇上一位炙手可熱的大提琴演奏家,為人冷清孤傲,從不收徒。
小阮皙就躲在門縫裡看她,天真又好奇,仿佛對這個世界有了新一輪的認識。年紀小卻有著異於常人的耐心,她可以耐得住寂寞,一下午都躲在閣樓裡看俞舒濃拉奏大提琴。
後來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小阮皙會求母親每周帶她去國家一級演奏員的家裡做客,偷偷的跑到閣樓去看俞舒濃,時間久了,也引起俞舒濃的注意。
當時俞舒濃將躲在門縫外面的她給叫了出來,一身黑白長裙落座在深紅色大提琴旁,美的驚人,精致面容笑得冷淡問她:“你知道這是什麽樂器嗎?”
小阮皙說話慢,微仰著臉蛋兒,用稚嫩的童音告訴她:“大提琴。”
“想學嗎?”
“……小皙皙想。”
腦海中的回憶畫面一幕幕的出現在眼前,與現實也重合到了一塊兒,阮皙看到俞舒濃那刻,胸口激湧起了酸澀又羞愧的情緒。
她舞台意外事故後,已經感覺不到手指下的琴弦,更是無法去握緊琴弓,所以選擇不再碰大提琴了,而突然宣布這樣的決定,只有有恩師是毫無怨言的支持著。
甚至是,主動的來到阮家拜訪了阮正午與秦霜妍夫婦,在書房密談了三個小時。
後來換了三位心理醫生也治不好阮皙的病,她被家裡送到國外留學,刻意回避著曾經的一切,與恩師,也整整四年都沒有見過面。
是阮皙不敢,她怕面對俞舒濃那帶著遺憾的眼神。
此刻走廊外安靜無聲,阮皙垂在身側的手指蜷縮了一下,最後遲疑著,喉嚨發澀,小心翼翼地出聲:“師父。”
俞舒濃就這麽看著這個已經長大的女孩兒,漸漸地,出神過後眼中也有淚:“好,好。”
她難得會失態,口中連續說了兩聲好。
是看到了阮皙現在的狀態,要比當年強太多。
……
酒店二樓的餐廳處。
十分鍾前,阮皙迅速地換了一身霧藍色的長裙,將自己收拾整潔後,陪俞舒濃在餐桌前先用早餐。
經過幾分鍾的緩衝時間,很明顯彼此都冷靜下來。
在用餐的過程中,俞舒濃先是問起她這四年在國外留學生活和近況,聊著天,氣氛也逐漸融洽好轉起來。
阮皙乖巧的回答,問什麽都會說。
直到俞舒濃有意無意的提起微博上的事,阮皙以為她是看了視頻才來的,正要醞釀著怎麽解釋的時候。
俞舒濃卻先說一步:“皙皙兒,一周前你那位新婚丈夫親自登門拜訪過我。”
阮皙巴掌大的臉蛋露出茫然,毫不知情這事。
俞舒濃先前已經接觸過段易言,對愛徒的這位新婚丈夫印象很好,誇讚道:“他有心了。”
阮皙放下精致的碗筷,心中說不清的情緒讓她腦海一片空白,只聽見俞舒濃講述段易言在出國前,誠意很足的親自登門拜訪過她的恩師,並且這次也是出自段易言的安排。
倘若沒有他給俞舒濃橫店的酒店地址門房號,也不可能找上門。
“皙皙兒,你願意重新做回師父的徒弟嗎?”
俞舒濃這一生隻承認過阮皙一個徒弟,即便權勢再大,再有誠意的豪門大戶攜帶愛女登門拜師,她都沒有公開承認過第二個徒弟。
四年了,俞舒濃心中對阮皙退出舞台的事情抱著莫大的遺憾。
在她看來,如今有一絲的機會,俞舒濃都想竭盡全力勸回愛徒重返舞台。
她握住阮皙在桌上冰涼的手,溫柔的語氣一如當年:“無論你做出怎樣的選擇,師父都會尊重你。”
半個小時後。
阮皙送走了俞舒濃,她沒有當場答應,先用還要在劇組待一段時間為借口,稱改天在親自登門拜訪後,就一個人漫無目的在酒店的上下樓走著。
沒有乘坐電梯,這樣消耗體力的方式能讓她想事情更加專注。
阮皙爬了十幾層,最後微喘著氣,也不顧樓梯會有灰塵,靜靜地坐在上面,霧藍色裙擺擋住了光潔的小腿。她拿出手機,點亮屏幕後,是有種衝動想打電話給遠赴國外的段易言。
但是剛輸入進熟悉的手機號碼,又一個個的刪除了。
阮皙是怕自己情緒會克制不住,在電話裡就跟段易言掉眼淚。
她不傻,見到俞舒濃跟自己說的那些話後,也明白過來這個男人都在背後默默無聞的做了什麽。包括昨晚喻銀情的行為應該也是聽了安排有意為之。
他什麽都不說,隻字不提任何事。
卻用想學大提琴的方式,每夜陪著她,還送了她大提琴,找上她的恩師。
阮皙濃翹的眼睫毛下一絲淚意劃過,心中的情緒在動容。
停演了整整四年裡,她內心深處一直在逃避,覺得自己再也無法像以前在舞台那般流暢而準確地演奏任何曲子,所以不敢去嘗試,身邊的家人朋友也怕她情緒再走極端,更是不敢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