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叔就知道,這是還沒想清楚,就跟著老爺子下樓出門去了。
說是轉,也就是在院子裡晃蕩晃蕩。
老爺子帶著他踩著石子路,從後院的竹林一直轉到了前院的荷塘,這才開了口,“事兒你知道,你怎麽想的?”
張叔就說,“我沒有想法。”
余新城知道他不隨意說話,嘴巴最緊的人了,要不也不能信任這麽多年,他就說,“我讓你說的,你就好好說說如果你是我,你怎麽想?”
張叔這才哦了一聲,回答說,“我沒老爺子的經歷,戰場上發生的事兒,我是不能感同身受的。但是我想,老爺子您當年和華為民一樣,都是個兵,家裡條件好的也有限。華為民這麽做,其實就是想讓您有余力的話,接濟一下暖陽他們,讓她們能活下去吧。誰能想到,國家發生這麽大的變化,誰又能想到,您退役後事業這麽成功呢?”
他這麽說,老爺子就說,“你沒說全,這不是你所有想法,老張,我老婆去世了,瑩瑩和兒子如今是對立的,誰也不能跟我說句公道話,你要是再藏著掖著,我就沒人說話了。你把你怎麽想的,給我說說吧。”
余新城指了指,他就走到了亭子裡,自己先坐下了。
張叔有點為難,當然有自己的想法,他雖然不能感同身受,可卻是生活在余家的,他來的時候華暖陽還沒嫁給余中巍,他是瞧著整個余家富裕起來的,知道他們這裡面所有的恩怨情仇,他還有自己的偏心。
他怕自己插嘴,反而起了不好的作用。
余新城瞧他為難,就先自己說了,“你不說,就先聽聽我怎麽想。我知道暖陽和瑩瑩恐怕都對我有意見,他們會覺得,華為民救了我一命,我別說猶豫了,我壓根就不該給余中巍機會,讓他去說華為民的壞話。畢竟我活著,他死了。
就算是聽了,人是論跡不論心,論心無完人的。華為民就算是打聽的再多,就算是因為病重早就有了找個退路的想法,救我是確確實實的。所有的推測都是推測,而救命,我活在這裡沒有被雷炸死才是實打實的。我就應該直接將余中巍他們轟出去,讓他們閉嘴。
可是,我的情感不接受。”
余新城覺得太痛苦了,“我覺得我的一輩子就是個笑話,你懂嗎,老張。我余新城就像是個傻子一樣,我當作恩人的人,是在算計我。我不吃不喝供養華暖陽,我不顧妻子和兒子的反對接了華暖陽來,我把華暖陽嫁給了不願意的兒子,我甚至為了保證華暖陽的生活,不要兒子,把遺產給了余瑩瑩!因為他是恩人,因為我要報答他!我做了這麽多,可他……為什麽這樣對我呢?”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呢?”老爺子質問張叔。
張叔看著老爺子,就知道這事兒余中巍打到了點上。
老爺子一輩子將華為民當作恩人偶像楷模,他將華為民神化了,所以,他做的事情也極端,對華暖陽和余瑩瑩不是一般的好。
如果一直保持還沒問題,可現在華為民的形象打破了,他自然受不了。
可這事兒,跟華暖陽和余瑩瑩沒關系。
她倆,前一個懵懵懂懂被推著走的,後一個生下來就這樣,這不是欲加之罪嗎?
張叔歎了口氣,最終還是說了自己的心裡話,“老爺子,您要分清楚一點啊。我說句您不愛聽的,華為民隻想讓妻女活命,沒有想讓華暖陽繼承您的財產,甚至嫁入這樣的豪門,來享受這樣的福氣啊。”
余新城一下子就盯住了張叔。
他的目光太凶狠了,張叔都覺得有點受不住,他叫了聲,“老爺子?”
余新城就一句話,“你的意思是,我自找的?”
張叔立刻就想辯解,可余新城卻立刻承認了,“對啊,我自找的。都是我安排的。可我是為了暖陽好啊,她那個性子,嫁到外面得吃多少虧啊。現在都成我的錯了。”
張叔就挺心疼他的,但也說了實話,“老爺子,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覺得,這事兒不該有多大的影響。您要是因為這個遠離了瑩瑩,您想想看,她有好日子過嗎?剛剛從屋子裡出來,您還沒表態呢,了了就諷刺她。他們早就不對付了。您可是疼了她二十年啊。”
這句顯然是觸動了余新城了,華暖陽他雖然疼,但畢竟不是親生的,余瑩瑩可是余家的骨血,從小捧在手裡長大的,余新城就問了句,“唐了了欺負瑩瑩了?”
張叔就說,“瑩瑩沒饒她,放大力了。”
余新城就沒說什麽了,擺擺手,“你下去吧。”
張叔也不好多待,只能先退下了。
可他退下也不敢去休息,就在很遠處默默的守著,他就瞧著余新城一個人又坐了好一陣子,到了夜深了才蹣跚的回了屋子。
看見他守在一邊,就吩咐了一聲,“你帶著毛小豆和趙宣在京城玩玩,一天就成,歲數這麽大了,身體好的有限,別累著了。然後準備些禮品,送他們回去吧。我就不見了。”
張叔連忙應了,余新城就又說,“給我備個車子,我去郊區住幾天。一切照舊。”
送走毛小豆他們,張叔還不覺得如何,畢竟這些老人的確不經顛簸,早點送回家是應該的。可是“一切照舊”四個字,卻代表著老爺子不想有任何改變。
那豈不就是,老爺子雖然矛盾,但還是認為恩情大於算計,還是選擇保持原樣?所以才會去郊區靜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