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主修這個方向,不過,以前確實有過這樣的案例,那還是二十多年前了,我當時還是醫學院的學生,我導師的同門師弟研究的就是這個方向,用白話講,就是削弱或消除人的痛苦記憶,他曾經遇到過一個病人,那個病人遭遇了三天非常痛苦難堪的事,以至於那三天的記憶讓他無法正常生活,他想做記憶抹除手術。”
“後來還真給他做了,但當時的技術並不成熟,而且人類大腦結構十分複雜,手術過程中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突變,最後那段被抹除的記憶被另一段完整的記憶所替代,替代上去的不是什麽特殊記憶,所以最後就沒做其他處理。”
修改的只有三天記憶,太短了,淮煙心說。
他又急著問:“如果是全部記憶呢,不只有三天那麽短,而是三十多年,而且是三十多年完完整整的記憶,把一個人的記憶,完完全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陸夜遲本想給一個確切的答案,說這不可能,這不現實,但到了嘴邊的話又咬住,作為一個醫生,他見了太多不可能的可能,所以他實在無法給淮煙一個肯定答案。
他說:“在那例手術之後,我的師兄受到啟發,調整了自己的研究方向,他們向上面申請了一項實驗,研究人類大腦記憶的智能化編輯重組,但最後出於人道主義,實驗申請並沒有通過。”
“現在呢,他們在哪裡?”淮煙很想見見他們,希望能了解下更多的情況。
“地下城大亂的那幾年,他們的實驗室被炸毀,他們沒能出來,連全屍都沒找到。”
陸夜遲遺憾地搖搖頭,頓了頓繼續說。
“目前已知的案例只有那一個,而且並不成功,那個人術後情況並不理想,一年後發現了很嚴重的副作用,出現幻覺自殺了。”
“所以,目前並沒有已知的成功案例……”淮煙喃喃一句,“難不成真是我認錯人了嗎?”
可是向默跟祝城淵明明那麽像,長相,聲音,性情,過敏症狀……
所有的所有。
汽車平穩地停在中心醫院門口,陸夜遲下車前又想到了什麽:“如果真能修改一個人的全部記憶,很可能會跟那個人一樣,出現嚴重的副作用。”
淮煙心臟砰砰跳了幾下,擔心地問:“什麽副作用?”
“主要跟腦神經系統相關,比如四肢運動,感覺反應,視力,聽力,情緒,記憶等等等等,具體副作用因人而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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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默回了迷尹街,一路上不少人跟他打招呼。
向默在迷尹街是個特殊的存在,有的人對他恨之入骨,提起他就咬牙切齒,還有一部分人對他很尊敬,他們或者他們的孩子,或多或少受到過向默的照顧。
迷尹街的兩所小學跟一所中學,還有一所福利院,就是向默帶頭組織捐助的。
“默哥,今天怎麽這麽早出門了。”
“待會兒有空嗎,一起去打牌啊?”
“剛出鍋的包子,要不要來兩個,牛肉餡兒的。”
“默哥,你臉色不太好啊?臉怎麽這麽白啊?”
向默閉著眼在太陽穴上摁了摁,擺擺手說:“牌不打了,包子也不吃了,老毛病犯了,頭疼得厲害。”
突如其來的劇烈頭痛讓向默的下一步差點兒站不穩腳,像是有人舉著斧頭高高地劈下來,把他的頭一劈兩半。
頭痛的確是向默的老毛病,拜他過強的記憶力所賜,他需要長期吃止痛藥。
他去醫院檢查過很多次,但醫生每次都說他的大腦一切正常,所以最後好像只有一種可能性,一切都是因為他的記憶力太強,大腦超負荷狀態到達一個臨界值之後,出現了頭痛症狀。
其實減緩延遲頭痛的方式很簡單,向默只要不刻意回憶過去就行。
但今晚他遇見了淮煙,淮煙說他是他死去的愛人,這逼著他不得不回憶過去,從牛郎店看到淮煙開始,過去間分分秒秒的記憶,已經在他腦子裡飛速旋轉了不知多少遍。
向默中途試圖停止回憶,但只要一想到淮煙的臉,大腦竟不受他自己控制,甚至試圖想從密不透風的,高牆一樣的記憶裡,搜尋出關於淮煙的畫面,哪怕一點點。
但他沒能從回憶裡找到淮煙,還犯了老毛病。
向默已經有了預感,因為這次大腦的過度使用,頭痛可能不會像平時那樣好得那麽快了。
向默眼前一陣陣發暈,快速拍了拍林思寒的肩膀,整個人的重量壓在林思寒的身上,喘著粗氣說:“小寒,快帶我回家吃藥。”
林思寒才認識向默半個月,所以並不知道他這是怎麽了,隻好聽他的話,扶著他趕緊往回走。
旁邊的人看情況不好,紛紛過來搭手,扶著向默快速回了65巷。
打開門的那一刻,向默頭頂的汗珠子像大雨一樣往下滾,眼前的視線一次次發黑。
向默撐著最後一絲力氣,從床頭抽屜裡找出藥瓶,抖著手腕倒出兩顆白色藥片,直接倒進嘴裡乾咽下去,最後卡在嗓子眼兒那不上不下,難受得想吐。
林思寒給他倒了杯冷水,向默喝了大半杯,好不容易把卡在嗓子眼兒的藥片送進胃裡。
這是特效藥,咽下去很快就發揮了作用,頭頂的疼痛在慢慢消退,向默躺在床上也徹底昏睡過去。
夢裡也在回放他的這三十多年,分分秒秒都在提醒他,他是向默,他的記憶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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