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尋春抿著嘴沒說話。
看著大開的衣櫃和床上凌亂的衣服, 宴青川懂了, 但他也沒多說什麽, 走過去從衣櫃裡取下一件鵝黃色的帽衫。
這件衣服是他買的,買來鬱尋春還沒穿過, 太嫩了,這個顏色。
像是那種七八歲的小朋友穿的。
鬱尋春一看就皺眉:“我不要。”
“遊樂園誒,”宴青川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當然得穿得活潑一點了。”
鬱尋春看著他身上沒有換的西裝:“你穿這樣說這話合理嗎?”
宴青川握拳裝模作樣在嘴邊輕咳了下:“因為我是大人。”
“我難道就是小孩兒?”鬱尋春磨牙。
宴青川掏出他的入場券,上面寫著仨字兒——親子券。
鬱尋春:?
宴青川直接把帽衫套鬱尋春頭上:“尋尋,委屈你當天小朋友了。”
“不是……”
鬱尋春還想掙扎,已經被宴青川拎著兩隻胳膊塞進了袖子裡,衣擺往下一扯,鬱尋春像個剛出生的小雞崽子似的。
鬱尋春指著入場券上面“僅限一米二以下兒童使用”的話,對宴青川道:“你是真沒看見,還是你覺得檢票員也看不見?”
宴青川將入場券塞進口袋:“我自有辦法。”
他伸手去摸鬱尋春亂糟糟的頭髮,被後者不爽地拍開。
鬱尋春滿臉寫著不高興,但身上的衣服到底沒脫。
宴青川給他搭了一整身,外面選了件白色羽絨服,下身是淺色牛仔褲,兩人站在鏡子前,他說:“像不像?”
鬱尋春扒拉著頭髮:“像什麽?”
“爸爸和兒子。”
“……”鬱尋春動作一頓,轉身回屋,“不去了。”
“那可不行。”宴青川笑著把人拖出了門。
而他所謂的自有辦法,就是在入園前掏出兩張成人票。
即使鬱尋春早已料到了這個結果,但還是忍不住控訴:“你騙我?”
“我逗你,”宴青川毫不掩飾,“說什麽你都信,被人騙走了可怎麽辦?”
“怎麽可能,”鬱尋春小聲挽尊,“我那是配合你。”
遊樂園裡人很多,大人小孩,過節的朋友情侶,鬱尋春走了幾步,被打鬧的小朋友撞了下,年輕媽媽跟在後面喊著危險別跑,年輕爸爸向他道歉。
這會兒玩了一整天的人蜂擁出園,像他們一樣趕夜場的人排隊入園,入口處人山人海,有點碰撞在所難免。
鬱尋春擺擺手:“沒事。”
空中的手驀地被人握住,兩人剛從車上下來不久,手都暖,宴青川的掌心熱熱的,很乾燥。
“你幹嘛?”
宴青川牽著他往園內走,“人多,一會兒又被別的小朋友撞飛了。”
怎麽可能?
他又不是氣球,一撞就飛。
鬱尋春掙了兩下,沒掙開,宴青川反而握得更緊了:“抓緊點,不然一會兒你走丟了,我就只能去廣播找你了。
“‘尋尋小朋友,你的家長在哪裡哪裡等你’,你想聽到這樣的廣播?”
掌心和掌心貼在一起的感覺很奇怪,熱的,潮的,無意間按在手腕處的指腹下,好像都能感受到跳動的脈搏似的。
“我這麽大的人,怎麽可能丟?”兩人站在人群裡本就醒目,牽上手之後更吸引人目光了,鬱尋春感覺周圍人都在看他們,渾身都不自在,“你松開。”
宴青川垂眸,鬱尋春脖子上圍了條粉藍色的圍巾,毛茸茸一團,半張小臉都陷在裡面,正在奮力和他的手作鬥爭。
半低著頭,耳尖是粉的。
“好吧。”宴青川松開他。
溫暖乾燥的手撤離開,冷空氣竄進掌心,鬱尋春愣了下,心裡也莫名空了下。
不太高興反正。
他在衣服上蹭了下手,說不清那點煩躁的情緒從何而來,抬頭時眼前卻沒有宴青川的人影。
“宴青川?”鬱尋春環顧周圍,一眼望去全是黑壓壓的頭頂。
宴青川那樣鶴立雞群的一個人,如果在,一眼就能看到。
園內四處掛著彩燈,小朋友舉著會唱歌的氣球,遊人頭上頂著各種小發箍,旁邊的彩車唱著聖誕節的歌晃晃悠悠穿過人群。
哪裡都沒有宴青川。
鬱尋春有點慌:“宴青……”
“在這裡。”
手被抓住,鬱尋春回頭,宴青川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往他手腕上系著東西。
“你看,我就說要走丟吧。”宴青川將扣腕的另一端扣在自己手腕上,將手抬高,鬱尋春的手也被拉至半空。
兒童牽引繩。
“我只是去買個東西就差點找不到你,”他晃晃繩子,“這樣總行了吧?”
鬱尋春過了半晌捂住臉。
他說不上自己剛才的心慌和此刻的安心從何而來。
宴青川問:“怎麽了?”
鬱尋春默默:“有點丟臉。”
兒童牽引繩,實在丟臉,還不如牽手呢。
宴青川輕輕哼笑,像是在說“現在嫌丟臉,晚了”一類的。
鬱尋春拿圍巾捂著臉,兩步邁入人群中。
之後他便開始反覆經歷嫌棄宴青川要玩的遊戲幼稚,要走人,然後後者站在原地紋絲不動,牽引繩在兩人之間拉出長長一條線,最後鬱尋春受不了別人打量的目光覺得萬分丟臉,而不得不妥協,這樣的戲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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