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宴青川怎麽往前,這個家永遠都在他身後,為他敞著門。
房門被輕輕敲了下,外面的人輕聲叫著寶貝,是宴南山。
鬱尋春拉過被子裝睡。
他聽到宴南山輕手輕腳進屋,有點可惜他睡著了,嘟囔著:“真可惜,還說跟你一起蛐蛐阿宴小時候呢。”
他感覺宴南山把什麽東西放在枕邊:“那等你醒了自己看吧。”
宴南山走了,鬱尋春睜開眼,枕邊多了兩本相冊。
鬱尋春翻開,裡面全是宴青川。
剛出生時皺皺巴巴,看起來醜巴巴的,後面逐漸長開,變得圓滾滾,眼睛大大的,像西方古典油畫上的小天使。
每張照片下面,都標注著他當時是幾個月又多少天。
什麽時候長頭髮,什麽時候長出第一顆牙,全部被記錄了下來。
再往後,他穿上了各種各樣的小裙子,被扮成了小女孩。
他第一次上幼兒園,哭得像個小老頭;他過生日的時候栽倒進蛋糕裡,滿臉都是奶油卻對著鏡頭大笑,咧著他沒有門牙的嘴;還有他學游泳的照片,踢足球的照片,在船上抱著海釣上的大魚的照片……
一直到上高中,大學畢業,開始工作,照片隨著他年齡的增長逐漸變少。
那些照片,生動地將鬱尋春拉進了那一個又一個瞬間。
幸福和愛,變成了可以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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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青川輕輕推門,發現鬱尋春沒有睡覺。
他靠在床頭翻相冊。
宴青川隨手翻了兩下:“我媽給你的?”
鬱尋春點頭。
他指著一張宴青川大概五歲,穿著漂亮小裙子的照片:“你幾歲才不穿裙子的?”
“那會兒就不怎麽愛穿了。”宴青川和他靠在一起看。
翻到某張照片時,想起來就會講講當時發生的事情。
宴青川一直想要個妹妹來替他繼承家業,是因為宴南山一開始想要生個女孩兒,所以小時候也愛把他往女孩打扮。
宴青川小時候長得可愛,戴小皇冠也不違和。
雖然覺得有點對不起宴南山,但鬱尋春很慶幸:“幸好你不是女孩。”
“為什麽?”宴青川問他。
因為如果宴青川是女孩兒,鬱尋春大概率就遇不到他了。
他沒有回答宴青川這個問題,反而說:“你知道嗎宴青川,我有些嫉妒你。”
鬱尋春以為自己沒有辦法,坦然地面對這樣心思醜陋的自己,他以為他永遠不可能對別人說出這個想法。
這不是鬱尋春第一次,因為別人的幸福而感到嫉妒。
他第一個嫉妒的人,是程晁。
在沒去過他家之前,他總會聽到程晁抱怨程母,說她這樣也要管,那樣也要管,連襪子穿什麽顏色也要管。
雖然沒有席余馥嚴厲,但鬱尋春還以為他們是一樣的。
第一次去他家,看到兩人湊在一塊,他以為是自己的到來害得程晁被訓斥,正想要幫忙解釋,卻聽到客廳裡兩個人在吵嘴。
不是那種凶狠的嚴厲的斥責,而是帶著親切和關心的埋怨,埋怨他帶同學回家也不提前打聲招呼,埋怨他這麽冷的天還想著吃冰。
當時鬱尋春站在程晁臥室門後,覺得自己有些多余。
後來他愛往程晁家裡跑,也有一部分程母的原因在。
她總是笑盈盈地招呼他,給他烤香噴噴的小蛋糕,而她每一次凶巴巴叫程晁名字時,鬱尋春心裡都會閃過一絲嫉妒。
第一次聽到宴青川擁有讓人匪夷所思的,美滿家庭時,鬱尋春也非常嫉妒。
如果是陌生人,他或許都不會有什麽情緒波動。
但恰恰,對方是身邊很親近的人。
“我是不是很狹隘?”他問宴青川。
“怎麽會?”宴青川張開雙臂,“抱一下?”
鬱尋春搖頭。
“我爺爺愛釣魚,我奶喜歡一個人去旅遊,我媽夢想是早日退休然後坐擁二十個小鮮肉,以後我挨個帶你和他們玩。”宴青川依舊將他抱住,“你這個新玩具,他們可要喜歡死了。”
鬱尋春默了一會兒,才摟上他的腰。
他喜歡當玩具。
晚上,宴奶奶讓兩人留下來,但因為出發前沒準備,鬱尋春沒有帶第二天的藥,所以只能作罷。
送他們出門時,鬱尋春看到他送給宴南山的珍珠串黃金的項鏈,她已經戴到了脖子上。
宴南山在車下和她揮手,悄悄和他咬耳朵:“下次宴姐帶你出去玩,可別告訴宴青川。”
她做了個電話聯系的手勢。
鬱尋春趴在車窗和他們告別。
車開遠,透過後視鏡能看到宴南山在原地跺了兩下腳,左手勾著宴奶奶,右手挽上宴爺爺,三人擠成一團回了屋。
鬱尋春依依不舍地收回眼。
到他和宴青川離開,碎在地上的碎片,當真沒有收拾。
到家,兩人各自洗漱,鬱尋春先出來。
他拉開床頭抽屜,拿出一個小的活頁本,之前墜在大提琴盒把手上的小河豚掛墜,被他拆了下來,掛在活頁本的扣環上。
他拿著筆,翻開筆記本。
這是鬱尋春給自己做的錨點。
上面記錄著一些,能給他帶來力量的話。
有很多是宴青川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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