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有素的保安對他對了最後通牒。
程晁渾身發寒地回到了車上。
他好像被什麽東西套著脖子,呼吸不上來。
程晁扯開領帶,匆忙地松開衣領,但他依舊無法呼吸。
他仿佛變成了一條擱淺在岸邊的魚。
被他刻意忘記的,壓製住的,被林澤宇霸凌的記憶,洶湧而出。
那些他以為無所謂的,瀟灑表示不在意的,全在腦中一幀一幀播放,細到林澤宇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說的每一個字。
而一同折磨著他的,還有他對鬱尋春的所有作為。
林澤宇面對他時高高在上的臉,好像和他面對鬱尋春時的高高在上重疊起來。
林澤宇對他的嘲諷貶低和看不起,同樣和他對鬱尋春的打壓斥責所重疊。
真惡心,惡心得他想吐。
不怪鬱尋春不想理他。
程晁忍著自我厭惡,驅車前往公司。
他腦子仍然是昏沉的,深一腳淺一腳踩進辦公室,沒有注意到公司內部因為他的出現,齊齊噤聲。
程晁沉浸在痛苦之中,他覺得他和鬱尋春是徹底完了,他也沒有臉再出現在鬱尋春面前。
他沒有注意到眾人異樣的目光。
程晁關上門,扯下領帶,丟下外套,虛脫似的靠在椅背上。
他自虐似的,一遍又一遍回憶著鬱尋春說他惡心的畫面。
好像他多罵幾遍,就能讓他從那份罪惡感裡脫身似的。
“哈哈……”程晁好像瘋了,他低聲笑著,跟著鬱尋春重複,“程晁,你可真惡心。”
你真的是為了鬱尋春嗎?
你做這些,不過是為了滿足你虛偽的,醜陋不堪的,自尊心。
不,你根本就沒有自尊心。
你所謂的自尊心,不過是從你自卑嫉妒和畏懼中滋生出來的,是你和鬱尋春處境對調之後而得來的,優越感。
你的自尊心,是你踩在鬱尋春身上獲得的。
活該鬱尋春不要你。
低啞的笑順著門縫傳出辦公室。
外面工位上的同事面面相覷。
“晁總是瘋了嗎?”
“誰看到那種視頻不瘋?”
“實在無法想象平時西裝革履的精英私下會那樣……”
“有錢人真惡心。”
員工們小聲議論著,誰也無法描述早上到公司,打開郵件看到視頻那一瞬間受到的衝擊。
在程晁來之前,他們已經討論了一遍又一遍。
而現在,視頻還有外傳的架勢,已經隱隱飄到了熱搜上。
太有衝擊力的視頻,很難讓人再以一種正常的眼光去看待程晁。
即使是朝夕相處的同事,即使大家之前對他的評價都非常好。
要想毀掉一個人,很多時候隻用輕輕推一下,他就會變成最後一塊多米諾骨牌。
程晁的手機一直響個不停,電話語音和短信,但他一心都在鬱尋春身上。
此刻才有空看一眼,也只是一眼,他再次被林澤宇按進了刺骨的寒潭底。
所有人都在問他什麽情況,視頻一個又一個地由第三者發給他。
[你瘋了嗎?]
[你到底在幹什麽?]
[看不出來你們平時玩這麽大?]
至於熱搜,程晁根本不敢點開。
他幾乎能想象到網友們的嘲諷,說好刺激,說豪門都這樣玩嗎,拍著手想要更多的視頻。
他們認識程晁嗎?
他們不認識,但這不妨礙他們看到程晁狗一樣的行徑時,隔著網絡拍手叫好。
程晁眼前一陣陣發黑,渾身不停地冒著冷汗,他翻出了林澤宇的電話,想要打過去質問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他們難道不是朋友——
他們怎麽會是朋友!
林澤宇本來就是個爛人,他難道不知道?
鬱尋春提醒過他無數遍,讓他不要和林澤宇走得太近,是他自己沒有聽!
他不僅不聽,甚至還企圖拉進鬱尋春和林澤宇的關系!
是他自己,掩耳盜鈴地去美化了林澤宇對自己的霸凌。
也是他自己,把自己劃入林澤宇的陣營。
但林澤宇那樣的人,又怎麽可能會真的看得起他?
造成今天這個局面,把自己送上風口浪尖的,都是程晁自己。
是他咎由自取!
“哈哈哈哈……”
沒錯,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快要嵌進掌心的手機震地手麻,程晁拿起一看,是他爸的電話。
接通後卻是程母擔憂的聲音:“阿晁,那個視頻到底是怎麽回事?你爸爸快要氣死了,你趕緊回來!”
“知道了。”程晁沒什麽表情地掛掉電話。
再從辦公室出去,原本聚在一起的員工瞬間分開,手上尷尬地瞎忙活,眼睛卻不由自主地黏在他身上。
程晁終於意識到了。
他現在是所有人打量的中心。
依舊是人群中心,但不是任何正向的目光。
而是揣度、嘲諷、嗤笑。
曾經鬱尋春站在人群裡,也是這樣嗎?
沒有一個人站在他身邊,就連以朋友自居的自己,也是俯視他的人。
這些都是他應該的。
是他的報應。
程晁自虐般讓自己沐浴在哪些眼神當中,又受不了似的,飛快地從公司逃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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