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睜著一雙失焦的眼睛,看著付之予倒水、拿藥,打了個寒顫:“好冷。”
“你發燒了。”付之予剛扣出來幾粒藥,想了想又問,“你喝完酒多久了?”
樓遠扳著手指數了一下:“六個小時?”
“現在不能吃藥。”付之予把藥放回去,抬手摸他的腦袋,“給你降降溫,等白天再看。”
他的掌心溫和乾燥,落在頭頂上,樓遠閉了一下眼睛,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付之予的手很快離開,他似乎沒注意到樓遠的躲避,轉而向門外走去。
“你去哪裡?”樓遠在背後問。
付之予就聽到後面咣咣當當一陣響,樓遠自顧自爬了起來,穿上拖鞋要追上來。
“我去拿濕毛巾。”付之予按住他的肩膀,想叫人回去躺著,“你歇著。”
樓遠坐在床沿上,其實想說他還可以動彈,自己弄就好。
但他看著付之予的眼睛,什麽也沒有說。
樓遠此時的思維變得很遲緩,但只有一個念頭無比清晰地高高懸在最上方:不能這樣。
付之予拿他當最特別的、最重要的朋友,但他受之有愧,他心懷鬼胎,他還想要更多。
人家拿他當兄弟,但他剛剛醒來時看著站在陽台的付之予,無比清醒地知道自己想的是去親他。
樓遠弓起腰,兩隻手蓋在臉上,滾燙的體溫燒得他眼睛發澀,可體內泛起的寒意從腳底竄到四肢百骸,讓他需要深呼吸才能緩解胸口的沉悶。
他不該去喝酒的。
也不該借著酒精一定要見付之予的。
樓遠知道付之予有他自己的生活,他在準備自己的考試,準備遠在異國他鄉的讀研生涯。
但他非常想念一早起床就能見到付之予的日子,這棟平層是個烏托邦,帶他遠離了橋西路那個混亂的世界。
樓遠並不需要尋找一個依靠,他不怕和債主打架,也不怕店被砸,只要沒有哪天打開快遞收到樓安的一根手指頭,他都有自信處理好這些亂七八糟的破事。
但他會覺得很累,想找一個可以容納他休息回血的地方。
付之予可以,付之予也願意。
即便他們看起來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也過著沒有半點相似的生活。
樓遠想起自己在酒館臨時頂替主唱上場的那天,付之予坐在台下看著他。
付之予點了一杯椰子水,樓遠看到文承給他加了份果酒。
付之予那一整天身上都繞著股似有若無的椰子味兒。
出了酒館後,他評價文承“看起來和我們不是一路人”。
樓遠記不清自己那時怎麽敢這樣說,在台上他看得分明,付之予搖骰子的動作遊刃有余,難得透出幾分貴氣與風流,打眼看過去就知道和文承這樣的浪蕩公子哥是一起的。
倒是他,站在聚光燈下拿著麥克風,豎著野犬才磨得出來的尖牙,還總在上演無家可歸的戲碼。
只不過他說文承“不是一路人”後,付之予只是笑了笑,說:“無所謂,他也說你不是一路人。”
這句話讓樓遠第一次清楚意識到,付之予這人交朋友看的從來不是皮囊,也不是圈子,他交的是魂兒,是單獨的人,文承也好,徐晨光也好,他也好。
過重的思慮讓樓遠倏地擰起眉。
付之予半蹲下來:“你怎麽了?”
樓遠看著他,憋了會兒才說:“想吐。”
第25章 吊瓶
“這是細菌感染腸胃炎,胃裡都是空的,吐也只有膽汁,多久沒好好吃飯了,還一個勁喝酒。”
醫生拿著樓遠的化驗單,對著上面仿佛推箱子小遊戲一樣上上下下的指標,挨個點過去。
樓遠此時倒在輸液室裡睡覺,吊瓶裡冰冷的液體一滴滴落下來,順著輸液管流入靜脈。
付之予擰著眉低頭看抽血單:“他已經燒一整天了。”
“前期發炎沒壓住,發起來不好下去,他現在輸的是抗細菌藥,可以給你開退燒針或退燒藥,你優先哪個?”
付之予拿著單子返回輸液室,準備把樓遠晃醒問問他的意見。
夜空星光順著窗戶飄進來,樓遠閉著眼靠在最後一排的椅子上,身邊立著個黑色人影。
一身黑色運動裝,帶著頂鴨舌帽。
付之予攥緊醫藥單,快步走過去,一把拍在那人肩頭。
樓安肩膀狠狠一顫,落在肩上的手越來越緊,像要捏碎他的骨頭。
付之予死死掐著他的肩,將人連拖帶拽地扯出了病房。
身後的人趔趄著卻一聲不吭,付之予用力將他摜在牆上,樓安矮他一頭,此時隻覺如山的壓迫感滅頂而來,噎得他說不出話。
“來幹什麽?”付之予目光陰寒,說出口的話在三九寒天裡過了遍冷水。
“我……”樓安吞咽一下,“我來看看他。”
他說完這句話,才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連忙解釋:“錢我已經還完了,真的,我還完才敢來!”
樓安從自己的口袋裡翻了半天,翻出來一張建行卡,往付之予手裡塞:“這裡面有三萬塊,是小遠大學接下來的生活費,還有之前答應賠給他的損失費、醫藥費,我最近提錢太頻繁了,還有十幾萬我等下個月再提,打進這張卡裡……”
“你覺得他缺你的錢?”付之予冷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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