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之然今天的白色西裝與他的衣服顏色反差極大,兩個人無論分散在場地的哪個角落都一樣惹眼。
擦的鋥亮的皮鞋落在大理石地面上,付之然的架子端得都快衝破地心引力了,他微揚著頭,試圖凹出一個養尊處優的小少爺人設。
付之予看著他,腦子裡是高中時他們在晚自習課上佝僂著背刷題的樣子。
他的弟弟變了,外形變了,心也變了。
“哥。”付之然先是對文承打了招呼,又對付之予笑了笑,他的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陽台,看到了還在陽台上吹風的小李。
他用一副熟悉的口吻說:“小李啊。”
文承低頭吃自己的蛋糕,沒有接話茬。
“認識一下也好,不過小李嘛……”他把話說得耐人尋味,然後露出一個“你們懂得”的眼神。
付之然身上散發出濃重的輕蔑和不屑一顧,讓付之予皺了皺眉。
這樣的輕蔑與文承舉手投足間的矜貴不太一樣,文承是驕傲久了,做事總是傲氣,付之然則不然,他只是看不起。
付之予並不理解他看不起別人的底氣是什麽。
小李的公司確實不大,生意往來體量也小,甚至連他本人都是一副初出茅廬的青澀模樣,可剛剛小李同他介紹時,周身氣質都變得自信又有感染力,他是有真本事的人,小小的公司是他的抱負。
付之然憑借什麽看不起這樣的人?
“哥,今天機會好,你也多認識認識人,我剛和吳小姐聊過……就是隨川碼頭的吳家,你以後要是有用得上的地方,我幫你搭個線也行。”付之然洋洋得意地說著,“不是我說,你平時交的朋友,也都……”
聞言,文承嚼個不停的嘴終於停下了,他從看跳梁小醜的心態中跳出來,扯了扯嘴角,等著他的下文。
付之然不知道為什麽,眼前兩個人在一句話之內像變了個人一樣,兩雙不甚在意的眼睛在此刻全落在他的臉上,眼神像匕首一樣泛著寒芒。
他莫名起了片雞皮疙瘩,可想了想又變得底氣十足:“你多交些門當戶對的朋友,總沒有錯,不然指不定要給你惹來麻煩,你的新朋友,我聽說之前他店還被砸過……”
“嗯?”付之予打斷了他。
一個短短的單音節輕而易舉地截斷了他的話。
付之予垂著眼睛看他,二人分明不差幾公分,卻平白給人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
付之然沒有見過這樣的他,捏著杯子的手緊了緊,半晌才意識到,付之予這是在生氣。
他是個幾乎不將情緒外放的人,像一株仙人掌,刺很硬,明晃晃地豎在身上,很少有人主動去觸他霉頭,就這樣直直地立在原地,不枯萎,很少開花,吸收到的陽光、水分、養分都靜靜地吞吃入腹,除了越來越尖銳堅硬的刺,再沒有其他東西。
現在付之然見識到了付之予生氣的樣子,他沒有把刺端起來,而是把仙人掌綠色的硬皮剝下來,露出蛇一般黏滑陰毒的粘液。
“你說誰?”付之予這一次沒有輕飄飄地把話揭過去,他聲音很冷,仿佛是三九寒天裡把人丟進冰窟又拎出來吹冷風。
付之然沒有說話,只是維持著臉上的笑,看起來有些勉強。
付之予把手中的杯子放到桌上:“我的朋友,和你有什麽關系?”
文承深歎一口氣,重新埋頭嚼嚼嚼起來,嘴角帶著不懷好意的笑。
“少對我的朋友指手畫腳,你比他還差得遠。”付之予說。
這話實在有些不客氣,付之然的臉色立刻變了,他很久沒有聽到這樣的重話,臉色肉眼可見地變紅了。
他強撐著面子,仍是苦口婆心似的:“我沒有要對你的朋友指手畫腳,只是提醒你別被不三不四的朋友害了,好人家誰會被人砸店?”
“他的店被砸那天我就在場。”付之予字字清晰的話傳入他耳中,“你當我也是不三不四的人吧。”
付之然第一次見他這樣維護一個人,強做體面地吞咽一下,不待張口反駁,一聲清亮熱情的聲音遙遙傳來:“小予?”
三人聞聲望去,正是先前付之然口中“幫忙搭個線”的吳小姐。
付之然的臉色更臭了幾分。
——催債肌肉男的臉色也很臭,他一隻腳卡在匯騰科技的店裡,肩膀上被木刺劃出一道深深的傷口,血跡在白色的背心上染出一大片駭人的痕跡。
樓安打起架來也發狠,對面往下砸鋼管,他就舉著鐵棍砸回去,兩隻手的虎口全裂了也混不在意。
可惜他沒什麽章法,瞪著一雙眼睛仿佛是拚了老命,還非要把樓遠擋在身後,結果把樓遠絆了好幾個跟頭。
“你他媽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樓遠氣得人都抖了,一把掀開樓安,一棍從背後掄來的暗棍打了個空。
雙拳難敵四手,眼見著對方已經闖進店裡,樓遠直接從地上抄起一個空酒瓶,高聲喊道:“都滾出去!”
他學著電視劇裡的樣子,握著空酒瓶猛地砸在牆上,試圖砸出一個趁手的利器。
誰成想酒瓶壓根不按照電視劇的軌跡爆裂,連著瓶身帶著手中握的瓶頸一起碎了個稀巴爛,當即割傷了他的手。
樓安第一次見傷敵一百自損八千的打法,又打的上了頭,怒道:“你怎麽受傷了!”
樓遠恨不得把酒瓶砸他腦袋上,卻發現樓安兩隻眼睛緊緊盯著地面上的碎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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