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剛才的睡姿會不會顯得邋遢,呼吸聲是否過於粗重,整體形象是不是不夠穩重……
於是他仔細觀察起江黯的表情,試圖找出一些端倪。
至於江黯,事實上此刻他只是純粹覺得過意不去。
為了保護他,邢峙手肘上的傷這才加重了。
江黯讓他這樣一個傷患睡了沙發且不說,早上又不小心踩了人傷口一腳。
他覺得這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最終江黯把邢峙趕去了臥室睡覺。
他自己是睡不著了,快速做了一個杯消水腫且提神的美式咖啡,喝完後直接去了片場。
最近蹲在酒店的人多,安全起見,他去片場的時候找了安保跟著。邢峙也是如此。
今天江黯和邢峙沒有對手戲,兩人單獨參演的戲的場次也都是錯開的。
基本上一個人在拍的時候,另一個人就在片場觀摩。
這跟聶遠山對待電影的嚴謹態度有關。
聶遠山走到哪兒都被人捧著,他的脾氣性格當然不算好。不過有一點做不得假,那便是他對電影工作的敬畏心。這也是江黯真心想和他合作的原因之一。
聶遠山過於敬業,哪怕是跑龍套的戲,他都不願意讓副導演單獨帶組拍,而是每場戲都得親自盯著。
所以他沒有劃分不同的拍攝小組,演員們閑置的時間,其實也就相對比較多。
這日晚上,邢峙在拍一場有關李屹南和關家密謀的戲——這些人在商量該怎麽讓李春山栽個大跟頭。
關小姐當然也在。
不過這場戲中她算是綠葉,對手戲集中在邢峙和她的父親之間。
邢峙拍戲的時候,江黯也在片場,他跟著聶遠山一起坐在監視器後方觀看。
兩人都對這兩日發生的不快絕口不提,而只是專注在電影上面。
江黯看監視器看得很專注。
當邢峙的臉出現在屏幕裡的時候,他忽然有了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李屹南明明還是那個李屹南。
可是他忽然變得非常陌生。
江黯意識到,他旁觀邢峙演戲的時候,與以戲中人的身份面對面和他演戲的時候,有著明顯不同的感受。
自己是戲外人。
李屹南卻是戲中人。
直到這一刻,江黯才非常清楚地認識到一個事實——
邢峙和李屹南活在兩個不同的維度。
這場戲拍完後,倒是有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小插曲。
關初夏猝不及防地去到了江黯面前。
姑娘長得脆生生水靈靈的,以帶了點撒嬌的語氣解釋道,那天確實是導演要求她突然出現的,導演想要逼江黯出情緒,但她本人絕無任何想要江黯難堪的意思。
姑娘還說,那日她說自己是江黯的影迷,想跟著他學習,這絕對不是客套話。
她當即拿出一張古早專輯,遞到了江黯面前。
“江老師,你是14歲出道演了處女作,對吧?那部電影是你15歲上映的。你演的是一個樂團的吉他手……
“你應該為此特意學過吉他,對吧?你的吉他彈得特別好好。我非常非常喜歡你,這是那部電影出的原聲帶,裡面有你出的唯一一首自彈自唱的曲子。
“我珍藏這張唱片好多年了。那個,我其實是想說……江老師,你能不能給我簽個名啊?”
聽到這些話,江黯感到有些意外。
接過這張唱片,看到唱片上那張熟悉而又陌生的封面時,他也難免有些感懷。
關初夏提到的,正是江黯意外被製片人看中後,出演的第一部 電影。
電影叫《追夢少年》,主角是一個喜歡搖滾樂,並一直為之努力的少年。
江黯演的是配角,是主角所在搖滾樂團的吉他手。
便是在這部電影裡,他為音樂耽誤了學業,引來了父親的強烈不滿,兩人之間發生了極為激烈的衝突。
唱片封面是整個搖滾樂團的合照,作為配角的江黯站在很靠邊的位置。
那會兒他五官還沒有長開,臉頰處甚至還有點嬰兒肥。
此時此刻,江黯低下頭,仔細看向這張照片。
他發現自己那會兒的表情、眼神,全都有些稚嫩,神態上則明顯有著故作的少年老成。
那個時候江黯的演技確實還不成熟。
但這也是人生經歷的一部分,他沒必要把那當做自己的黑歷史。
年少時演技上的稚嫩青澀不成熟,可以是一種記號。
這個記號可以用來證明他後來的進步與成長,所以依然顯得難能可貴。
不知不覺間,江黯的嘴角勾起了笑容。
只聽關初夏再道:“我就是通過這部電影認識江老師的。雖然你那會兒是配角,戲份不多,但是……
“我說這話沒有拉踩的意思啊,我是真的隻被你吸引了。你真的演得太好了,比男主還要出彩很多!”
……
聽到這些話的時候,江黯嘴角的笑忽然落了下來。
他的臉甚至變得有些發白。
“江……江老師,你怎麽了?我是不是說錯什麽了?”
關初夏如是問道。
“沒有,沒事。只是有點累了。謝謝你。”
江黯拿起筆,快速在唱片上簽了名,然後將它還給了關初夏。
晚上10點,江黯和邢峙兩個人一起乘車回了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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