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如瀾然大悟般輕呼一聲:“你是那個幫忙抓住兩條毒蛇的小兄弟,柏老板的人?”
孟連生點點頭:“沒錯,是我。”
佟如瀾有些不可思議道:“你剛剛……”
孟連生道:“我出來找茅廁解手,無意中撞見李少爺把你拽進這院子,想起他的一些風評,知道事情不好,就趕緊拉了個聽差,說李老板找他。”
佟如瀾了然地點點頭,艱澀開口:“我也沒想到李少爺膽子這麽大,若不是你出手相助,我都不知道……”
孟連生道:“舉手之勞而已,佟老板不用掛在心上。再說我是你的戲迷,怎可能眼睜睜看你出事。”
佟如瀾舒了口氣,又問:“說起來,我在丹桂戲院開演了半個多月,好像沒見到過你。”
孟連生摸摸頭,面露赧色:“那日你贈給柏先生的戲票,原本他是送了我的,但湊巧趕上我手上有差事,沒能去得了,後來再想去,佟老板的戲票一票難求,我一直沒買上。”
佟如瀾心下了然,他如今最低等的票,也被炒到幾塊大洋一張,還供不應求。這孩子不過是柏清河手下的一個聽差,要買到票確實不是件易事。
他笑了笑道:“小兄弟你今日救我一回,我也沒別的答謝,以後你的戲票,就有我包了。”
孟連生道:“這怎麽好意思?”
佟如瀾輕笑:“該說不好意思的是我。你住在哪裡?我回頭差人把戲票送去府上。”
孟連生道;“我就住在柏公館,公館裡的人都叫我小孟。”
佟如瀾點頭:“好的小孟,歡迎你來聽我的戲。”
前面戲台子上的表演已接近尾聲,佟如瀾與他的人會合,被李家丫鬟帶去卸妝更衣。孟連生悄無聲息地回到柏清河身旁的位子,老老實實做回一個小跟班。
至於李思危,被聽差帶來,才曉得李永年根本沒急事找他,心下明白是被人算計。氣衝衝將剛剛那倒霉的聽差拉到一旁去責問。
“誰讓你來叫我的?”
聽差支支吾吾:“一個小兄弟,十八九歲的樣子,長得很標致,應該是順和的人。”
今日順和的兄弟來了一二十個,長得標致的也不只一兩個,李思危又叫他說得具體點。
聽差露出一副絞盡腦汁的表情,試圖回想起孟連生模樣。剛剛那一瞥實在短暫,他隻確定那年輕人生得十分標志,也因為這種過分的標志,反倒是沒了什麽特色,因而叫他仔細描述出長相,卻是一句都說不出來。
李思危見這人愣頭愣腦,知道是問不出個所以然了,只能憤憤然作罷,想到到嘴的肥肉就這麽飛走,一時隻覺心如刀絞。
第23章 劫掠
從李宅回到柏公館的當晚,孟連生就收到了佟如瀾的戲票。佟如瀾做事很熨帖,知道對方是下人,為了不給他添麻煩,用信封裝好,讓人投放在柏公館的信箱。
這些日子,孫志東見孟連生實在是塊不可雕的朽木,晚上去尋歡作樂,也就懶得帶他。
於是孟連生的夜晚,又空了出來。
佟如瀾每個禮拜演三場,孟連生也就一個禮拜三晚泡在丹桂戲院。
他當然不是佟如瀾的戲迷,實際上他壓根不懂戲。
老家鄉下看不到正經京戲,只有上不得台面的草台班子,穿著豔俗的廉價戲服,化著滑稽的妝容,唱得多是不堪入耳的下流詞。
如今認真聽了佟如瀾幾場戲,漸漸聽出一點名堂,也懂得了達官貴人愛捧戲子無不道理,就那面容身段唱腔,確實是讓人見了念念不忘,回味無窮。
及至第二個禮拜,他終於遇到了沈玉桐。
沈二公子坐在最前面的貴賓座,那是三人座的小方桌,擺著茶水果盤,總共隻得兩排,往後便是一排排的普通座。
距離上回見面已經快一個月,孟連生越過幾排人望著對方。
他眼神是很不錯的,即使燈光昏黃暗淡,他也將沈玉桐看得一清二楚。
興許是最近總是豔陽高照,在鹽場待得太多,對方仿佛是曬黑了一些,但絲毫不損他的俊美。
有了沈玉桐,這幾日戲台上,讓孟連生頗感興趣的楊貴妃崔鶯鶯柳如是,忽然就變成了浮雲,全都不重要了。
而今晚台上的李香君唱了多久,他就看了沈玉桐多久。
*
佟如瀾登台的每個晚上,丹桂戲院都座無虛席。坐在前排的沈玉桐沒看到後面的孟連生,等台上謝幕之後,他與幾個相識的公子老爺寒暄道別,照舊去戲院休息室與佟如瀾打招呼。
只是剛剛走休息室大門,便見佟如瀾身旁立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小孟!”他驚愕道。
孟連生轉頭,朝他輕輕一笑:“二公子,好久不見。”
沈玉桐笑著走到他跟前,上下打量他一番,其實也才一個月未見,他總覺得這孩子又長大了不少。
“你怎麽在這裡?”
孟連生被打看得面露赧色,摸摸鼻子還未回答,卸了半面妝的佟如瀾笑著替他道:“小孟先前幫了我一個大忙,他說喜歡我的戲,我就請他來看戲。這個禮拜他都有過來,可惜二公子你先前沒在,今天才叫你們遇上。”
沈玉桐沒好奇孟連生幫了人什麽忙,只是聽了這樣的話很開心,興奮地拍怕他的肩膀:“真是個好小子。”又想起什麽似的,對佟如瀾道,“佟老板,這幾日我都在租界,後天你的戲我也要來的,麻煩你到時幫忙去圍爐小館定個位子,等下戲了,我請小孟和你去吃夜宵。對了,你方便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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